顾小鱼不是意气用事。
  江喻白会跟她告白，她一点也不意外。
  一个电话而已，居然会因为担心，把手机都给摔坏了。谁都能摔，可江喻白不能啊，他是沉着稳重的江警官江队长，一队人行来只有他脚下踏着不由分说的自信和从容，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不淡定到竟然把手机给摔了呢？
  从那些个不谋而合的情侣名开始，“巧合”二字在两人身上就不再适用。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理性无法解答的，这种时候，心会替你抉择最自然最动情的答案。
  况且江喻白分明是喜欢她的。
  那双眸子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变得温顺；这个高傲的男人只在她面前才甘于俯首称臣。爱情来临的特质即是让人变得卑微，顾小鱼又不傻，都到这种地步，还能看不出来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既然都喜欢，那就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呗。不亲自试试又怎么能知道鞋子合不合脚？不亲自尝尝又怎么能知道食物对不对口味？
  要爱就爱，要分就分。为人处世，只要问心无愧，顾小鱼就一样的果断干脆。
  何必拿“网恋”二字大做文章？所谓的邂逅、所谓的相亲、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过是这样罢了。何况相比以往三者，他们之间的了解和羁绊似乎多得多。
  能够确定的是，她喜欢喻白，喜欢江喻白江警官江队长。
  她喜欢。难道还需要别的什么理由吗？
  特警大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要进行体能训练，常年锻炼着，身体素质相当好。江喻白穿得不多，掌心却暖得直像在手里生了团火。
  她喜欢他，连他掌心的温度都喜欢得紧。跟他十指紧扣的手，不自觉在他手心握了个小拳头，蹭了蹭他。
  这姑娘眼睛里的情意一如她本人般坦然真挚，江喻白自然看得清楚，但也没想过她能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好半宿，终于从那句“没说不是那种”里回神，微笑起身，把空调温度又往上调整了些。
  外面的世界是刺骨寒冬，而他们的，温暖如春。
  暖风轻轻吹拂在脸上，是甜蜜悄悄潜入心里。相顾无言，居然也不尴尬。顾小鱼抿着唇，偷偷看他。恰逢他垂眸，目光蓦的相遇。他微微一怔，漆黑发亮的眼睛里便尽情弥散开温柔和顺从，一身神威直叫人望而生畏，唯独眼神憨厚老实好欺压。
  顾小鱼便被他的样子萌到，心头一酥，笑容不可自抑。
  “二白么么哒。”
  他勾了勾嘴角，紧紧牵着她的手，一如往常般微笑道：“恩，媳妇儿乖。”
  ***
  车外的雨夹雪越下越大。
  副队长赵康还在外头忙着跟缉毒队的同僚交接工作，羊习习先他一步上车。
  驾驶室的车门一开，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飞康的大嗓门。一口流利的东北话，不时还蹦出几个蹩脚却地道的蓉城本地方言。顾小鱼听乐了，等他上车，立马坐直了身子，急乎乎地问他：“康子你不是东北人吗，你怎么说话还带点蓉城味儿呀？”
  “嫂子我是东北人，这不跟老徐待久了嘛，老徐，就追命箭，他是蓉城本地人。”
  “对了，你们都在，怎么不见追命箭？”
  羊习习一边栓安全带一边解释：“这样的嫂子，安排上是我和康子一组，老大和老徐一组。今儿该我和康子带队，老大是空降来的。老徐他不晓得这事儿，这会儿正在家里陪爸妈呢——要是晓得嫂子你来，他铁定要来。”
  里飞康眉毛一挑，可不就乐了：“唉呀妈呀，我就说老大今天咋要突然排班呢，感情是见嫂子来了呀！”
  顾小鱼：“……”
  她这纯粹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车里气氛尚未来得及尴尬，羊习习开车，在路上开得好好的，突然一个急刹变道，坐在后排的顾小鱼一下被甩出去，稳稳地跌进江喻白怀里。
  “搞毛啊羊习习！”里飞康被甩得要骂娘了。
  羊习习也气：“那车怎么回事啊，没看到警车怎么的，公然袭警啊！”
  里飞康更炸，这一路上哪儿有车，回头一看，后排两人抱成一团，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淡：“搞毛啊这王八蛋，给他超了！”
  顾小鱼也想看看究竟是哪里窜出来一个王八蛋，居然在高速公路上乱窜，可她还没能起身呢，一甩，又结结实实栽进去。
  江队长仗着身高优势，脚往前一蹬就固定住。顾小鱼就不行了，抓什么都没用，这车开得太技术，总有办法把她甩出去。
  连甩了四次，顾小鱼实在撑不住，脑子里七荤八素，整个人都不太好。
  江喻白见怀里的小人儿顿时没了精气神儿，唇色惨白，可怜兮兮的样子，冷声开口：“哪里的王八蛋，我来收拾。”
  前排两个不敢玩太厉害，狗腿地谄媚道：“哎呀老大，区区一个小杂碎，我们解决就是了。你照顾嫂子，你照顾嫂子。”
  “对不住啊嫂子，我们平时开车就这样，没注意你在车上，”里飞康扯着嗓子喊，“你多坐几次，我们就习惯了。以后就不甩了。”
  “……”第一次坐就要死在上面了，多坐几次岂不是提前归西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小鱼生平最怕急刹车，一通甩下来，顾小鱼一张小脸惨白，趴在江喻白肩头，整个人都阉儿了。玩笑归玩笑，看着媳妇儿受罪，江喻白的脸色也不见得好，闷声开口，语气阴沉：“甩一次两圈，跑不完别想睡觉。”
  里飞康小声顶嘴：“我们是为你好，抱都抱上了，咋还翻脸不认人呢……”
  车厢就这么大，里飞康的嗓门再压抑也小不到哪儿去。顾小鱼听得一清二楚，顾不得头晕，“噗”的一声笑了。
  顾小鱼是真服气了。当年她撮合唐小炮和陆开心的时候，最多也就给点暗示，哪像他们这样，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真亏是在撮合她和江喻白，他们已经确定关系了，自家男朋友抱就抱了，没什么大不了。这要真换了暧昧中的任何一对，非得被他们这逼得退避三舍。
  江喻白当然也明白这两人在操哪门子心，拜其所赐，这会儿媳妇儿都搂在怀里了，当然不能不感恩，微微挑眉，语气松了一半：“翻脸不认人就是一次二十圈，四次八十，想试试？”
  里飞康“卧槽”了一声，和羊习习异口同声道：“报告老大，不想试。八圈我们认了，你跟嫂子开心就好！”
  八圈对他们而言毫无压力，小打小闹而已，哪算得上惩戒？威力没有，江喻白的态度倒是摆的很明白，媳妇儿就是底线，玩笑怎么开都可以，把媳妇儿折腾到了就是不乐意。
  顾小鱼头晕，神志却清醒，听得心头一阵阵发痒。
  她家二白眉头还锁得紧，胳膊紧紧环在她腰上，跟她梦里一样结实有力。甭管跟他们怎么说话怎么严肃，垂眸看她，眼神蓦的就温顺下来，一秒从德国黑背变成哈士奇，还带摇尾巴讨爱抚的那种，可乖了。
  江队长怎么那么萌啊！顾小鱼心头可不就甜坏了。平时隔着屏幕护短就算了，护完短还卖萌，当着面来，那感觉刺激得像是有人往嘴巴里塞了一口蜜糖。
  江喻白不松手，顾小鱼老实在他怀里趴着，笑眯眯地逗里飞康：“康子，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卧槽嫂子，别跟我说这种话，尼玛我腿都吓软了。”
  “我不是在吓你，”顾小鱼一本正经道，“真的，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我不信。”
  “不信？不信你就等着咯。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乌鸦嘴一语成谶，这可都是你自作自受哦。”
  里飞康：“……”
  羊习习没能忍住，突然笑出了声，连江喻白都不地道的跟着抿了唇。
  两人一笑，里飞康当场就炸了：“卧槽！老大，嫂子公然恐吓我，她恐吓人民警察！你管不管你媳妇儿了！”
  江喻白眉头都不皱一下，淡然道：“我媳妇儿管我。”
  里飞康：“……”
  顾小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里飞康：“卧槽卧槽卧槽！我说啥来着羊习习！嫂子才是当家的，你看看老大这宠媳妇儿宠的，真宠坏了啊老大！”
  “宠坏了也是他媳妇儿，是不是二白？”顾小鱼红着脸问。
  江喻白没来得及答话，里飞康一听关键词，顿时笑抽了：“二白？嫂子这是啥啊，你咋给老大取个狗名字啊。哈哈哈哈二白，哈哈哈哈哈——”
  “……”
  顾小鱼愣了。
  江喻白确实不喜欢这名字，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只是私下叫叫，今天是玩high了才会口不择言。
  公然这样喊他，会不会让他以为失了脸面，惹他不高兴，顾小鱼心里没个准数。靠得他近，赶紧附上他耳边，柔声撒了个娇，解释道：“我喜欢二白，好养活。”
  “我媳妇儿喜欢就行，我不介意，”他低声应答。
  顾小鱼又是一愣，回神失笑。原本就受宠，现在还升级成女朋友，可不多的是恃宠而骄的机会吗？
  她家二白是谁啊，江队长护起短来，护得没朋友呀。
  那话真还让她给说对了：他们这样伙同的欺负人，叫狼狈为奸，也叫妇唱夫随，更叫天塌下来都有江喻白给她顶着。
  她和江喻白没有内部矛盾，矛头一致向外。
  里飞康使劲儿在副驾驶上笑，越笑越厉害了。顾小鱼啧啧嘴，无奈地喊他：“康子。”
  “干啥啊嫂子。”
  “注孤生。”
  羊习习叹了口气，跟着来一句：“注孤生啊康子。”
  江喻白也说：“注孤生。”
  “嘿，咋了呀就都要祝我孤独一生？”里飞康不解。
  “喜欢你呀，所以都祝福你孤独一生。”
  “卧槽嫂子，喜欢我还祝福我孤独一生？你们这是喜欢我还是寒掺我呢？”里飞康炸了，“卧槽别介呀，我家里还催我娶媳妇儿呢，你们这样咋成啊。嫂子我可告诉你，我要是找不到媳妇儿，我准找你负责。”
  顾小鱼还笑着，羊习习抢着开口，呛里飞康：“你自个儿情商低，找嫂子负啥责。嫂子你别理他。回头老大准收拾他。”
  里飞康不服：“我咋了呀又收拾我。”
  “你欠收拾。”
  “我咋就欠收拾了呀？”
  “老大跟嫂子头一次见面，就你话多。”
  “我这不见到嫂子激动吗。”
  “你激动个毛啊，又不是你媳妇儿。”
  “……”里飞康无语，小声嘀咕，“我帮老大激动不行吗，白捡这么漂亮一媳妇儿，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瞎镇定个啥劲儿啊，见媳妇儿又不是见罪犯，那么沉默干啥呀……”
  “……二白没有啊，”顾小鱼接话道，“他跟你不一样，你是外放，他是内敛嘛。”
  里飞康回头，跟发现新大陆似得，使命儿叫唤：“唉呀妈呀，瞅着没，这绝逼是亲嫂子。尼玛头一回见面，连老大本质都看穿了——”
  江喻白脸上始终肃静，口吻却是含着藏不住的笑意：“本来就是我媳妇儿。”
  “我知道是你媳妇儿，牵也牵了，抱也抱了，是你媳妇儿还能跑啊？”
  那确实是没得跑，江喻白轻哼了一声，语气不改：“知道是我媳妇儿还不快些闭嘴？”
  “……那我这不是怕嫂子尴尬嘛。”里飞康回嘴。
  “我不尴尬。”顾小鱼道。
  一车活宝，笑都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