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脸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居然打女人？！”
  在那女人的尖叫中，童谣不理她，只是回身踮起脚摸了把陆思诚，摸了一手水——说实在的其实一瓶矿泉水不痒不痛的，但是愣就是把她给气懵了，说时迟那时快，当时童谣像条泥鳅似的从陆思诚的怀里钻了出来——她刚像哥斯拉似的往前踏出一步，还没来得及动手，这时候听见陆思诚沉声叫了声小胖，他的辅助立刻很有默契地伸手再次把童谣拉住一把举起来……
  平日里人人都说她胖，结果关键时刻是个人都能把她举起来。
  “就你是女人，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像男人了嗯？跟你好好说人话你听得懂吗？这大漫展放眼望去全是人我去哪给你找条狗来当翻译？”
  童谣被小胖抓着过不去，伸长了短腿在半空中踢了一脚，小胖架着她往后退了退，陆岳在旁边一边给陆思诚递纸巾擦水一边乐不可支……
  而那女的也被其他的showgirl拉着，几个人摁着她的手，也在七嘴八舌的劝——
  “嘉宾有不方便的换活动挺正常的，你参合什么？”
  “大家都是拿钱的，但是嘉宾为什么要叫嘉宾啊因为人家确实是被邀请来的啊……”
  “别说了别说了。”
  “真的，有你什么事，人家在和主持人商量你插什么嘴，之前给你让座也不说谢谢……”
  一边说着，大概也是听出一起兼职的人里也有人不赞同她，这时候那showgirl大约是气极了，甩了捉着她的手，踩着高跟鞋就冲上来了——然而当她手刚扬起来还没落下便被旁边一股极大的力量一把扣住，她愣了愣抬起头对视上一双冷漠的深褐色瞳眸——高大的男人此时头发还有些湿润，他垂下眼看着她：“有完没完？”
  那凌厉的目光看得她下意识一缩。
  男人话语刚落。
  在他身后有个稍微矮一些，跟这人长得极像只是头发几缕染成绿色的少年走上来，先将她的胳膊从男人的手里拽出来，顺势力道不轻地推了她一把，脸上还是笑眯眯道：“别找事啊。”
  只是那笑也是看得人发悚，并没有比最先拦着她的人看上去和蔼可亲多少。
  此时，见这么多人拦着，这showgirl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扔下一句“老子不做了，一群脑残”甩胳膊昂首挺胸往休息室外面走——
  走了两步被从旁边突然伸出来的脚狠狠地绊了下，她踉跄了下，恶狠狠回头却发现一屋子的人各个无辜看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能响亮又骂了声“脑残”，转身拉开休息室的门离开又狠狠甩上！
  众人：“……”
  五秒后，休息室里人人定格在原地，整个休息室处于静止与静默状态。
  直到小胖抬起手拍了拍童谣的脑袋：“瞎搞。”
  童谣从他胳膊里蹦出来，弯腰揉揉刚才绊人时也被高跟鞋踢了一脚的腿，没说话……陆岳低头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好了，你这给自己带的一波节奏，这至少要扣一个月工资才说得过去。”
  “没事没事，我会和俱乐部那边说一下……今天这事大家谁也不愿意看见的。”
  小瑞出来打圆场，其实他在这里面的立场最尴尬，夹在俱乐部和队员之间，根本也没办法主动出来表明立场——说实在的他当然也觉得这一系列的活动安排都非常脑残，但是这种时候他却也是最没资格跳出来说话的……
  所以今天他一整天都很被动。
  此时众人见一阵鸡飞狗跳暂时停歇，终于放松下来，几个showgirl围绕来问童谣有没有事，主持人也是在那打圆场……只有陆思诚拿着节目单走到角落里用手机拍了张照，然后把节目单扔了——童谣一转头见他背上还是湿的，皱起眉，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包纸巾，走过去递给陆思诚。
  “活动还是照着单子上来，”陆思诚接过纸巾，却没有看童谣，“小胖和老k还有陆岳，你们没手伤的跟着主持人上去把游戏做了，剩下的事回去再说。”
  童谣瞪圆了眼：“还做？那我刚才在惊天动地的折腾什么——”
  话还没落，剩下的抱怨就被陆思诚一个平静的扫视憋回了肚子里。
  而主持人经过方才那么一闹，眼下见陆思诚这边松了口，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说什么不行你们都要参加这种话，就像是捉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说好，甚至道谢，然后拉着陆岳、小胖和老k生怕谁后悔似的匆忙上了台——
  当外面活动声再次响起。
  休息室中一下子反而显得安静下来。
  陆思诚坐在角落里捏着童谣递过去的纸巾没说话也没用，周围气压有点蜜汁低迷……童谣和老猫惶恐地对视了一眼，纷纷坐立不安仿佛屁股底下的凳子突然都长了刺——童谣灰溜溜地将地上乱七八糟的椅子捡起来整理好，然后跟在小瑞屁股后头上了他们的大巴车，把给陆思诚换的队服像是小太监捧龙袍似的一路小心翼翼捧回来。
  休息室里，递给陆思诚，她小声道：“诚哥，你先换衣服啊。”
  陆思诚玩手机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衣服接过来站起来就往洗手间那边走——推开休息室的门的时候，他点了只烟含在唇边，也没人敢拦着他。
  “……”童谣蹲老猫旁边，“诚哥好久没抽烟了。”
  “嗯，估计是点根烟压压惊，”老猫认真点点头，“否则怎么释放体内那想要揍你一顿的洪荒之力，揍是不可能揍的，拿皮带抽打又舍不得，只好点支烟，扣扣工资冷静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看，此时男人将抽了两口的烟直接在转角的垃圾桶又熄灭了。
  老猫：“想象下那只烟就是你的脑袋。”
  童谣：“……”
  童谣不小心想起了陆思诚昨天在飞机上跟她说的话，然后，她反应过来：她的队长大人大概是真的生她气了。
  ……………………这他妈就很难搞了。
  童谣从来没试图去哄过一个怒火直冲自己而来的队长大人——
  老司机头一次面临哑火窘境。
  ……
  下午三点。
  活动结束。
  事实证明，纸是包不住火的。
  在做完活动去机场的路上，童谣冷笑着看那个叫【小猫喵嗷】的微博火了起来，微博连发好几条哭诉关于英雄联盟中国电信战队的队员多么傲慢大牌，玩个游戏也不肯配合，其中那个女队员更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动手揍人喔！
  这大概是童谣入队一个多月以来最大的节奏。
  一时间，无论是微博、贴吧还是各大娱乐平台瞬间炸了，不明情况的吃瓜群众纷纷转发表示围观，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哎哟我滴个龟龟啊，老子盼着什么小姐姐艹粉的新闻，小姐姐代打的新闻，小姐姐是花瓶爆炸的新闻，盼了一个月都没盼到，好不容易盼到她一个节奏，你告诉我是“打架斗殴”？！可以，乱拳打死老司机，在开始黑之前，先让我笑一顿？】
  【这女人疯了？】
  【再一次证明，一个正常的妹子是不可能打职业的，要么是变性人，要么是神经病。】
  【不是，她为什么打你？你说了什么？说清楚，不可能往那一坐她就打你了？你说你们起争执的活动内容又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中国电信中单位有一言不合就打架的传统？？有毒吧？】
  【不管怎么样，她这样都挺没礼貌的，希望po主没事。】
  【可以可以，女的打架格外激动人心！会玩还是你们会玩！】
  【看她长相就知道素质堪忧。】
  ……
  童谣一条条评论转发看过来，心如止水。
  回头看了眼坐在后面的陆思诚，破天荒第一次没在车上睡觉，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童谣希望他没有在看这些个认认真真讨论她是不是疯子的八卦消息。
  矮着脖子，知道自己做错事的童谣安静如鸡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坐在车上看了一会儿各大媒体大同小异关于她和showgirl干架的消息……大概是三点半的时候，童谣终于等来了俱乐部高层的电话，上面先把小瑞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让小瑞把电话给童谣，接着两人点头哈腰难兄难妹一起挨骂，最后俱乐部扣了童谣两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并准备在官博挂墙头斥责，顺便宣布给她禁赛一场。
  禁赛？
  ……好吧。
  童谣咬着指甲皱着眉，乖乖答应回去一定面壁思过——
  说不服，她也是真的不服。
  但是，出来混，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意气用事来解决的，俱乐部做到这个点已经还算可以了，惩罚可大可小，几乎也可以说是不痛不痒……童谣挂了电话重新拿起手机刷了下自己的微博，有不少人发私信骂她的，骂得难听的也有，什么小心眼啊没礼貌啊丢了妹子的脸啊之类的——
  她看过也就算了。
  虽然孽是自己作的，然而被这么骂说不难过也是假的，只能跟今阳吐槽一下，不然这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围观群众根本不知道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是听那个showgirl一面之词而已。
  她百口莫辩。
  今阳听她叨逼叨树洞几句，直接甩了电话过来：“谁他妈不是爹妈养大的小公举怎么的，嘴贱就是欠抽啊有问题？你当时怎么就没多打她一巴掌——艾佳，你再抢我电话？！滚远点！别闹！”
  “你别搁这煽风点火，”艾佳的声音隐约从电话里传来，“这事不能由着性子来，你没见外头节奏怎么带的啊……”
  “看见了，所以才说没多扇她两巴掌真的亏大，”今阳的声音重新回到电话里，大概是她暴力抢回了自己的电话，“这年头要是女人都不能制裁女人了那天底下的小贱人们岂不是要上天？跟那些没事儿找事的小婊砸讲素质？……我说木兰，你这气若游丝仿佛禁赛一辈子的沮丧语气咋回事啊？”
  童谣抬起头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身后，然后“咻”地回过头压低声音做贼似的说：“……我们队长气得不行。”
  今阳：“他气什么？”
  童谣：“好像是昨天刚刚苦口婆心跟我说过要好好做人，不要带自己节奏——然后十二个小时后，我就被禁赛了。”
  今阳：“……那是挺作死的，换我估计要被你气死了。”
  今阳：“不过也不对啊，你怎么不解释？就闷头被人骂啊？”
  童谣想了想，不是她不能说，而是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看着都像是狡辩，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纠结地跟今阳打了会儿电话，倒了几桶苦水，童谣就这样以要将自己憋成内伤的方式憋到了下午四点半，大巴到达机场准备返回上海。
  下车的时候，她收到今阳微信——
  【阿毛它娘：快去墙头看看你迎风飘荡的尸体。】
  童谣抽了抽唇角，猜到了今阳在说什么，打开微博，果不其然zgdx官方微博已经将她的尸体挂上了墙头——
  【本日中午十二点，在参与c市x漫展举办的展台活动中，zgdx电子竞技俱乐部英雄联盟分部队员童谣咸鱼少女smiling大大（id：zgdx、smiling）与展台某位showgirl因为活动内容发生争执，二人在争执过程中，我俱乐部成员有过激的言语行为，造成了较差的风气影响，至此，本俱乐部深表歉意，并对该队员进行以下处罚——
  1：禁赛。除遇不可抗力原因情况，勒令禁止该队员出席6月11日（明日下午）17：00的职业联赛，责其思过，望早日改正。
  2：扣除该队员二个月工资以及全部奖金。
  望俱乐部其他工作人员引以为戒，为电子竞技事业良好风气共尽其力。】
  以上，这是公告内容。
  公关文标配的“含糊其辞”，然后公布惩罚是禁赛，罚工资——本来这么一来，虽然还是有人不依不饶地要真相，想要知道童谣发的什么疯，但是官方不理的话，已经算是给这件事落下帷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反转。
  官博的惩罚公告一出，突然在评论区出现了一个一看就是某宝买来的微博新号马甲，它什么也没说，就是吧唧一下，把下午分发到嘉宾手上那张早就被童谣不知道遗忘到哪里去的活动单子照片给发了出来，并配字：所谓真相？
  这条回复被迅速点赞顶上微博热门第一。
  下面无数人跟着回复——
  “这啥”
  “咋回事”；
  “我艹这公主抱什么玩意”；
  “别告诉我我们童谣是因为拒绝公主抱这个互动环节惹毛了不知道想往谁怀里钻的showgirl才他妈被扣工资的”；
  “这游戏………………吐了，低俗不低俗？最后真的做了吗？你们俱乐部管理层允许有手伤的队员做这种互动脑子是不是有shi啊”；
  第一时间，有人把这截图搬去贴吧论坛水经验了，配个标题【中单小姐姐打架斗殴事件好像反转了啊】——
  帖子一下子回复上百！
  人们表示下午这场反转大戏非常精彩！
  这么一搞，更多的人站了出来，这一次更多的发声者当时在现场的zgdx战队粉丝，大家纷纷证明，下午真的做了这个活动，并且看得令人尴尬！
  更给力的是有人直接把老k他们抱着showgirl做游戏的视屏录了下来，是视频里，清清楚楚地听见有粉丝在下面喊“这玩的什么啊”“真恶心”“别做了，我们不要看个”——
  视频里面跑来跑去的老k他们就是如山的铁证。
  此时，无论是不是zgdx战队的粉丝，大家的风向呼啦啦地突然都往之前相反的方向倒去，“恶心”“俱乐部管理脑残”“本来以为比赛前一天出席活动已经很脑残没想到更脑残的在后面”此类发声络绎不绝——
  【我们去现场看队员，不是为了去看他们被你们当猴耍的。】
  【听说互动刚开始是要全员上，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台子上站着六个showgirl，老k他们做游戏的时候，有三个就在旁边干看着……所以最后c位都没上，听说贵队的c位都有职业伤啊，如果是因为这个事闹起来，那这波我站smiling：）】
  【我是下午在现场的一个showgirl，我混电竞圈的哈！讲真那女的活该好么，从早上起来就来来回回在队员休息室进出不知道多少次要签名，被smiling拒绝了回来跟我们吐槽她小气，做活动时候smiling说诚哥他们有手伤要换一个，主持人没说几句呢她跑出来问凭什么换，哎哟，当时就想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
  【哇楼上说的是真的吗？！大节奏啊！！！】
  【……………………………………这剧情一秒一个变，服了。】
  【不管了，为了以防翻盘被打脸，我先去把我骂smiling没素质的评论删了先hhhhhhhh】
  【看到电竞队员做这些，一点不开心：（他们应该是坐在电脑后面发光发热、接受欢呼的人，而不是哗众取宠的小丑。漫展策划先死个妈，然后俱乐部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们的队员你们自己都不会好好珍惜爱护，还指望谁来？】
  ……
  童谣大致看了看贴吧的反转帖，退出，打开微博。
  之前骂她特别嗨的几个人老老实实私信她道歉。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看头像和id大概是小姑娘的粉丝来私信她道谢，并直言“难以想象如果诚哥（老猫）去做了这个活动会是怎么样”……
  童谣退出微博，看了眼坐在候机室的队友们，从座位上站起来，抬起手晃了晃手机，问：“那个节目单子谁发的？”
  “不知道啊。”
  “不是我，当时光看热闹了。”
  “我抱着你呢我的姐，哪有时间操这种细节空心？”
  “哪个工作人员吧？节奏大师啊，反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间将舆论玩弄于鼓掌之间——”
  童谣的队友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陆岳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童谣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坐在他旁边，陆思诚戴着耳机，卫衣的帽子盖着半张脸，冷这张脸在闭目养神……
  “虽然不知道是谁，大哥你是我恩人，谢谢，真的。”童谣对着队友以及所有工作人员方向弯下腰，鞠躬，“以及今天的事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惹说这个。”
  “别鞠躬，我折寿！”
  “真不是我，谁啊站出来，咱们中单说不定一个激动就嫁了……”
  队友们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地调侃，调侃声中，机场广播响起了登机提示。
  这时候，陆思诚睁开眼，摘下耳机随便往口袋里一塞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立刻闭上嘴的队友们：“登机，回去训练，准备明天比赛。”
  说完，他目不转睛从童谣身边走过，走向登机口。
  童谣愣了愣，看向男人挺直且自带冰霜雪雨效果的背影——
  ……很好。
  她的队长，还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