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晋江独家请勿转载
作者:春溪笛晓      更新:2022-11-30 00:25
  第五十三章:开路
  这是关振远担任永交省省委书记的第四年,也是他第一次任期内的最后一年。
  老天爷似乎永远不怎么待见他,就在关振远带着关靖泽在街心散步、与群众联络感情时,秘书程应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原来今年永交突降暴雨,永交省居民最密集的部分正巧在降雨范围之内,再加上塔雅市外头的河堤突然决堤,致使整个市大面积受灾。永交省这四年来刚刚有点儿起色的交通系统,又一次瘫痪在天灾之中。
  关振远听到程应的汇报后并没有失去冷静,他当下就对程应说:“走,回去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去塔雅。”
  关靖泽疾步跟在他身后。
  关振远见状转过头说:“你留在省会,这样的场合带上你不好。”
  关靖泽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父子俩对视片刻,关振远退了一步:“好,你跟着吧。”
  关振远轻车简从赶到塔雅市撤离点,里头挤满了黑压压的灾区民众。平时他都烦恼用脚人口太少,这会儿看到这么多在永交频繁的天灾下讨生活的永交当地人,关振远急切地觉得自己应该做更多事。
  他接过程应递过来的喇叭,走近民众最集中的地方喊话:“大家看照好伤员,不要为衣食担心,我保证,二十四小时内物资一定到位!从现在起我也不会吃饭,直到大家都能吃饱了,我才跟着你们一起吃!”
  关振远这四年来走过不少地方,从塔雅市撤离的人大多认识他,偶尔有不认识的也有旁边的同伴向他们介绍,关振远的话一出口,整个撤离点都变了一种氛围。关振远的保证向来是可靠的,从关振远上任以来,铁路干线阻断的次数越来越少,抢修速度越来越快,交通得到了基本的保障,永交省终于也能大力地进行招商引资。
  同时关振远也很注重挖掘当地特色,经营出一系列的旅游产业,其中最成功的就是“黄沙之路”。
  这个发展方向是关靖泽提出的,近两年关靖泽的进步非常大,关振远已经允许他参与一些常规的讨论。
  当然,关振远对关靖泽提出的想法大都批判居多。这是他怕儿子心态放不平,从小就为自己那一点儿小成绩自得,特意敲打关靖泽来着。事实上关振远对自家儿子提出的很多建议都会放在心上,回头拿出来和省委班子讨论并细化,最后真正地执行下去。
  “发展旅游产业”就是其中一项,这年头旅游业并不发达,但也并不缺有这个闲心的人。也不知关靖泽那小脑袋是怎么想的,居然游说关振远邀请各界人士跑永交住上几天,特别是新闻界文学界、演艺界的人,说什么这样会有“名人效应”。乍听之下关振远觉得有些荒诞,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年初有个企业似乎就做了这样一件事:邀请明星给他们的产品拍了一组宣传照,把宣传照遍发各地,引起了一阵购买热潮。
  据说这是新型的广告。
  关振远仔细一琢磨就想通了:产品可以广告,旅游景点为什么不可以?
  关振远有广阔的人脉,邀请点儿有分量的人过来自然不难,他跟自己的班子商量过后就拟定了完整的方案。经耿老爷子、张世明等人的热心推动,一批批游客6续到来,时间一长,“名人效应”就显出来了,国内提起旅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永交的“黄沙之路”。
  两年下来,这个“黄沙之路”已经撑起了呈锁链状分布在沙漠和盆地边缘的一批中小型城镇。
  一项项政策的成功推行,关振远在民众间的声誉也随之水涨船高。
  更重要的是他表现出来的广阔交友和稳重气魄让所有人感到放心无比,像这次灾情突现,关振远第一时间就到达了最前线,说出的话也是掷地有声,听着就让人心安——因而这会儿一看到他出现,到处都人声沸腾。
  前来旅行的外乡人还不太清楚关振远的事迹,不过这不要紧,他周围总会有热心人告诉他。这几年来这样口口相传的好名声,关振远不知已经得了多少。
  关靖泽没有跟着关振远去抚慰民众,他跟着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公安干警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面行走。他在任上也经历过小型的灾情,那时候他经验不多,忙得焦头烂额,关振远带出来的班子让他感到吃惊:他跟关振远是同一时间得知灾情的,所以关振远明显没时间下达任何布置,可是整个临时撤离点看起来次序井然,每个人的分工非常明确,军民、警民、官民之间没有明显的距离,关靖泽看到一个曾经到关振远那里汇报工作的林业局局长没忙着去迎接关振远,而是在指挥众人搭建可以暂时栖身的临时帐篷。
  还有更多不见人影的官员,大概还在更前线指挥撤离工作和营救工作。
  空前的自觉、自主与负责。
  关靖泽亲眼看过关振远刚接手时这些人都多散漫,即使是关振远亲自调问也可能姗姗来迟,四年之内居然出现了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关靖泽不得不感到惊叹!
  惊叹之后他就更加虚心地静下心来学习关振远的执政方法。
  永交省受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国。
  远在定海省的关振德原本还挺高兴的,没想到没几天那边又传来“洪水虽然还没退,但群众情绪稳定”的消息,更可恨的是国内媒体纷纷夸赞关振远处理得当,大力宣传他亲临前线的举动,还把关振远那段“等你们都吃饱了,我才跟着你们吃饭”推崇到极点。
  关振德得知后气得不轻,他怎么都没想到关振远就算去了永交省也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而他却因为在任上遇到了难缠的麻烦而缓下了进入中央省的脚步。要知道他已经五十二了,再过八年就会错过更进一步的机会,要是再蹉跎下去,他绝对会成为首都那边的笑话!明明他才是关家正正经经的继承人,关振远为什么老是抢他的风头?
  而且关振远总是顺风顺水,处处有贵人相助,哪像他,简直是命犯小人!
  关振德阴沉着脸。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他的书房门。
  关振德抬起头看见来人,脸色缓了下来:“阿凛,你有什么事?”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关扬凛,今年十七岁,刚接到中央党校的录取通知。关振德这么多年来悉心栽培关扬凛这个儿子,为的就是从儿子这一辈中争回当初被关振远死死压制着的那口气,事实上关扬凛也并没有让他失望,近几年来已经渐渐能帮他处理一些事了。
  关扬凛抱着手臂说:“爸,那群吸血鬼又来了。”
  关振德皱起眉:“别这么说,他们也是你的亲人,那时候我被半路扔下,多亏了他们养育了我。要是没有他们,你也没机会出生了。”
  关扬凛勾唇一笑:“即使没有他们,我也会投生到其他家庭里面,照样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来。爸,你被他们拖累得还不够吗?恩情什么的我没看见,我只看到他们不停地拖你后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句话您听说过吧?”
  关振德叱喝:“够了!你想怎么断?把他们统统‘处理’掉?”
  关扬凛举起双手,撇撇唇:“好吧,都听您的。不过他们这次的事是真的藏不下去了,还是趁早金蝉脱壳,把关系撇清再说。当初被张‘世叔’咬了一口的事您没忘吧,要是再来一次,您可真的要老死在定海这边了!”
  关振德脸色青了又黑,最终按着桌子说:“这一次由你出面吧,按你说的去办。”
  关扬凛说:“好的,包在我身上。”
  关扬凛对自己的父亲是很了解的,他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的哀求;本身没什么主见,却又相当矛盾地表现出刚愎自用的一面。从小看着关振德被人揉圆搓扁地带着走,关扬凛看在眼里怒在心里,却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拼了命地学做事、学着揣摩人性、学着经营自己的人脉。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有天然的优势说服关振德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比如关振德明明也早就厌弃曾经对他有恩的那家人,却又困于恩情下不了狠手,他选择的方法是一点一点加大他们之间的矛盾,直到关振德再也无法忍受为止。
  关振德这次把处理权下放给他,就是最好的成功讯号。
  关扬凛可不认为那一饭之恩能够重要到毁掉他父亲的仕途,别说他们不是他父亲真正的亲人,就算是真正的亲人又怎么样?涉及到利益与权力,难道还要容忍他们得寸进尺的索求?他父亲和关振远是亲兄弟吧?他父亲还不是恨关振远恨到骨子里。
  关振德陷入误区出不来,就由他来处理掉好了。
  抹干净这个尾巴,关振德的中央之路也能走得稳妥一些。
  关扬凛面带笑容地走出家门,步伐迈得相当稳健。
  同样得知永交受灾的还有郑驰乐。
  他是被吴弃疾从床上揪起来的:“我要带医疗队去永交省支援,你过不过去见见你家小外甥?”
  郑驰乐一愣,追问原因才知道永交的灾情比以往都要严重。
  他一骨碌地坐了起来,说道:“当然去!”
  吴弃疾得了耿老爷子提携,如今也有了正经的编制,算是体制内的人了。这次他领队去永交算是政治任务,同时带去的还有大量物资和药品,代表着华中省全力支持救灾的态度。
  郑驰乐一开始还不明白吴弃疾怎么找上自己一起前往,登上了路才发现这家伙分明是有预谋地把所有事推给他去做,简直无耻!太无耻!
  郑驰乐愤愤不平地骂了两句,认命地接手了本该属于吴弃疾的任务:整合队伍、检查物资、安排行程。
  他知道吴弃疾也是想借机会磨练他。
  就像吴弃疾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年轻人吃点亏不算什么,吃亏就是占便宜。”
  郑驰乐再次核实完所有安排,跳上车在吴弃疾身边补眠。
  这次支援调用了军用车,比到首都中转要快得多,不到两天就抵达了受灾最严重的塔雅市一带。
  郑驰乐按照从永交这边拿到的灾民安置点指挥车队前行,很快就见到了负责迎接他们的人。
  关振远不在,负责人解释道:“关书记在指挥河堤重建工作。”
  吴弃疾摆摆手,笑呵呵地说:“我跟关书记很熟,不讲迎来送往这一套。”
  负责人一听这话就放松下来,热情地招待他们往里走。
  吴弃疾在医学界还算是年轻一辈,听闻永交省院的院长也在这边组织救援工作后立刻提出想见见他老人家。
  他的姿态摆得很端正,负责人顿时心生好感:“没问题!”
  于是他们一行人就转道前往会见永交省院院长。
  这当然不是相互寒暄的时机,吴弃疾一看对方疲惫的神色就知道这是个尽心尽责的老人,立刻恭恭敬敬地跟对方商讨起灾后的防疫方案来。
  吴弃疾有了正事要做,郑驰乐只能和队伍的副手一起组织物资的卸放工作。同行的人大多受惯了他的指挥,听到指令后也没迟疑,二话不说就干了起来。
  不知道这一路都是郑驰乐负责调配的灾民安置点负责人却惊奇不已:“好能干的小娃儿!你几岁了?看起来好像跟我们关书记的儿子差不多大啊。”
  郑驰乐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笑窝:“没错,我跟他是同一年出生的。”
  这是一道熟悉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