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隐与凌
作者:
黄瑶 更新:2022-11-25 10:38
“我等了你好久。”
一张跟葛凌一模一样的俊脸,专注而热切地看着我,只有在看着我的时候,这人眼眸中亘古的沉寂与寒冷才一瞬间转化为更炽热的火焰。
“我们说好的了,不是吗?”
顶着一张葛凌的脸的男人,向着我走来一步。我心中一虚,条件反射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又叹息了一声,却自一片包裹着他的黑暗和迷雾中,冲我伸出素白的手来:“你……怜儿,你不用怕我,我是阿隐,是你的宗隐。”
“不,我不认识你。”我脑子里头混混沌沌的,可还记得现在是在奈何桥上……
是幻境!对!一定是幻境,一定是这诡异古怪的奈何桥上出现的阻挠我的幻境,是独孤渊为了阻碍我去找皎皎,给我设下的幻境……
我只有葛凌一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是。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跟葛凌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出来?还一副在奈何桥上等了我几百几千年的样子?
我慌乱中想去抓领子里头本来应该乖乖窝着的傻蛇,却抓了个空,手颓然地从半空中垂下——我差点忘了,傻蛇被我放在央坚嘉尔策的洗龙池那里了,根本没有被我带过来……也就是说,我根本分辨出来,现在到底是不是幻境……
“死过之后,你就是我的了,怜儿。”宗隐固执而专注地看着我,一双跟葛凌如出一辙的狭长锐利的纯黑色眼眸中,跳动着热切与悲寂:“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本来以为不用很久……我本来以为……或许只要一百年,宗主却让我等了一千年,还好,你终于来了。”
“你在说什么?”我喃喃地僵直地站着,双手无力地捂住耳朵:“我不认识你,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你不是葛凌……你不是……”
“宗凌么?”宗隐默默地看着我,语气中闪过一丝悲哀:“活着的你,选择跟宗凌在一起。可死后的你,是属于我的了。”
“不……什么宗凌宗隐的!我不管,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的脑子越来越混沌,可我却强撑着一个信念——这是在奈何桥上!我不能回头,我只能往前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我下了桥就好了……
我不管不顾地往前拼命地跑去,也不在乎那个叫宗隐的男人是不是站在身前了。或许是我心底潜意识就知道我根本撞不到他,在我发力拼命往前跑的时候,男人的身形忽然如雾一样消散了,只留下了一句缥缈而虚无的话语……
“你来了,我会等……”
等什么?我才不要他等,我已经有了葛凌,我只爱葛凌一个人啊!
我内心乱糟糟的,葛凌的脸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却茫然无措,不知道到底是葛凌的脸,还是宗隐的脸……
“小怜,到我这来。”另一个声音却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我惊骇地抬头,却发现不知不觉,迷雾已经散去,我的脚下踩着的,已经不再是青色的青石板的桥面,而是一片漆黑松软的土地。
站在我前面不远处,小声唤我向我招手的、一身黑色长袍放下了兜帽的男人,不正是葛凌吗?
我心底忽然一松,像是舒了一大口气一样,才猛然觉得浑身汗淋淋的,已经湿透了。连忙走过去,抓住了葛凌的手臂,才觉得稍微有些安心,连出口的嗓音都有些变了:“你刚才怎么走那么快?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是吗……”葛凌愣了愣,有些愧疚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奈何桥上不能回头,我放慢了脚步,一直听到你在我身后的脚步声,就没有在意。”
葛凌先下了桥,是看见我站在奈何桥上,离地面只有一步,却迟迟没有抬脚走下来,神色还有些恍惚,才小声地叫了我一声的。免得叫我们周围熙熙攘攘的鬼们发现了不对劲。
确实,下了奈何桥,就真真正正地到了阴司的地界儿了。我跟葛凌站在桥下一处稍微隐蔽些的地方,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勾魂和鬼魂,大部分是浑浑噩噩的,可也有一些是有些神智的,大体上看,跟繁华的城市中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有什么区别,脸上都是一样麻木的神色。
下了奈何桥,自然也就能回头了,我有些恍惚地抓着葛凌的手臂,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能看到一团迷雾。紧接着,就看见迷雾中一双踏在桥面上的脚落了地,慢吞吞地朝我们走过来,正是周冲。
紧跟在周冲身后的,紫巽跟沐雨生、冷笙箫他们的身形,也渐渐在木迷雾中浮现出来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看到那个叫“宗隐”的、长着一张跟葛凌一模一样的男人的缘故。他没有追上来,对我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太过轻易了。
这个人,如果真的是能在奈何桥上站一千年的人物,不应该会轻易地放走我的。还是说,真的只是幻境而已……
“小怜,没事吧。你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葛凌有些担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勉强一笑,说了句:“没什么”。
下了奈何桥,不远处就是一座古朴巍峨的城门,上头两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写着“酆都”两个字,应该就是阴司十座主城之一、也是地位最高的鬼城酆都城了。
下了奈何桥的鬼魂很多,可但凡是要进城门的,要不就得喝门口守着的两个鬼差手中的忘情池水,要么就出示了一个小牌子。我有些犹豫,嘉陵给我们这个小牌子了吗?我怎么没有什么印象……
葛凌也有些沉默,等到周冲跟沐雨生他们都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我们聚集到了一起,葛凌才隐蔽地指了指那些不用喝忘情水的鬼们出示的小牌子,压低了声音,说:“想要进城而不喝忘情水,怕是必须有那个腰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