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被他用了十分力气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的姚辉耀，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凄厉的呐喊：“……阿娘！”
  我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我让傻蛇去咬了姚辉耀一口，看看这孙子发什么疯，现在他应该是陷入了幻境中了。
  我看了葛凌一眼，葛凌点了点头，伸手从一直默不作声的次仁桑杰手里头把皎皎抱回来，抱在怀里温柔地轻声安抚着，我就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因为刚才那一枪的缘故，连小腿肚子都在微微打颤。
  沐雨生看我是冲着他跟姚辉耀走过去的，连忙说：“嫂子不用过来，这孙子怕是疯了，我力气大，能压住他一会儿……等会就直接上车走，善后我来。”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在沐雨生脚下盘着的傻蛇，说：“你可以放开他了，他被种了幻境，伤不了我。”
  沐雨生这才发现通体淡金色，但因为极其细小而不怎么显眼的小蛇，愣了一愣，才试探着说：“嫂子养的长虫蛊？”
  我瞪了沐雨生一眼，才说：“不是，你先起来，去解决那些小兵吧，好好善后，别给自己找事情，我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雨生见过我能从手指头里头放出淡金色的能量，又寻思着左右葛凌也在这儿，就将将信将疑地放开了压制住姚辉耀的手，给我让了让位置，又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哼哼唧唧的傻蛇，这才往葛凌跟周冲的方向走过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按照李先生手中那本密宗手札上面写的办法，从手指头那里逼出一道淡金色的鬼气，按在了不停痉挛着的姚辉耀的身上。
  幻境幻境，对陷入幻境中的人来说，就是跟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当年无论是葛凌还是我，都在幻境中懵懂地度过了很久很久，才机缘巧合下逃脱幻境。可姚辉耀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个普通人，如沐雨生一样，不过也就是身手稍微好了一些，他对幻境毫无抵抗能力。
  他在幻境中经历的漫长时间，对旁观着的我来说，也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傻蛇乖巧地爬到我身上，在我的肩膀上盘成一团，冰凉尖细的尾巴蹭着我的脸颊，滑润舒服。
  我吐了口浊气，复杂地从姚辉耀身上抽回了手，往葛凌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这时候，那几个早就被葛凌吓得胆战心惊屁滚尿流的小兵早就把他们知道的东西全都给交代了出来，无非也就是沐雨生的大哥提前派人在这两辆车上做了手脚，藏了毒品，又交代了姚辉耀带人来搜，务必要把我们拖在收费站一段时间。
  我点了点头，跟我在姚辉耀的幻境中看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沐雨生的大哥之所以处心积虑地要拖住我们，是因为他自己同样派出了一队雇佣兵，去哈巴雪山脚下的密林里找血燊旁边的那种东西。而寻宝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要占得先机的。
  沐家的家事，果然是一团糟。
  而姚辉耀之所以在葛凌动用鬼气之后，突然整个人大变，也不忍了也不冷笑了，直接开枪就干的原因是……他的父母包括全家，都是死在一个厉鬼的手上。
  我慢慢跟葛凌说着，心里头不禁也有些疑惑。
  我在幻境中看到的，应该是姚辉耀下意识地回到了他父母丧命的时候。一座深山里头的破落竹楼，他们全家包括他的父母弟妹都正在吃晚饭，突然便有厉鬼敲门，姚辉耀的父亲起身去开门，发现是一个盛装打扮的美妇人，估计也是想到了什么不不干净的东西，毕竟他们这地界怎么可能有这种一看就是贵妇的夫人出现，还说是要吃饭借宿，就婉言拒绝了，之后就是血光一闪，漫天的黑色鬼气，那个盛装打扮的厉鬼直接杀了姚辉耀全家，不知道为什么，却有意放了姚辉耀一命，还把他丢到了最近的一条公路上。
  怎么看都觉得透着诡异，可这也不难解释姚辉耀为什么一看葛凌身上萦绕着的黑色鬼气就发了疯。葛凌发怒的时候浑身鬼气萦绕，跟那个杀人的厉鬼倒也没什么区别。
  姚辉耀被厉鬼杀了全家，倒也难怪，只是我一想到他毫不犹豫不由分说直接朝着葛凌的胸口开了一枪，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对姚辉耀忍不住的厌烦。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下的冤孽自然去找谁去讨要，如果都像姚辉耀这样，不由分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痛下杀手，这世上现在还能活几个人？
  便由他自己一个人在幻境中挣扎吧……反正只要幻境中的时间到了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节点，他自己就会醒过来，而且也不会太久。
  我摸了摸傻蛇的头，忽然心里头有些感慨。
  我刘怜从来都不是恶人，可现在也越来越铁石心肠了。其实原本他对葛凌动了杀心，有一瞬间我是真的直接被心中的暴戾控制住，想要直接杀死他的，可后来，好歹是属于我的人性占了上风，只是将他丢在了幻境中。只不过，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这种做法，到底是残忍还是宽容了。
  之后，我又让傻蛇去给那些傻乎乎的吓破胆的小兵们种了个今夜无事发生的幻境，就又坐上了车。
  可上车前，葛凌又轻飘飘地往沐雨生手上抛了一袋什么东西，那东西明显有些沉重，沐雨生的手一坠，拎着那个袋子，又探头看了看，嗅了嗅，才恍然大悟：“凌哥早就发现了，把这东西藏起来了？”
  葛凌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他妈可是一笔巨款啊……”沐雨生有些忧愁地看着手里头那个袋子，忽然哈哈一笑，毫不犹豫地解开袋口，往一旁山崖下的江水中抛洒而去，是纷纷扬扬的白色粉末……
  “巨款就巨款吧，老子是沐家人，经手的什么样的钱没见过，唯独没经手过亏心钱。”沐雨生骂骂咧咧地上了车，我却跟葛凌同时淡淡一笑。
  真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