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爱，没有办法拯救她。
  没有办法把她从怨恨里面拉出来。
  季小涵害死了江逸尘，齐浣也给江逸尘注射了不该注射的东西。
  沈进……沈进还把江逸尘的尸体给火速火化掉了。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迅捷的处理办法。
  只要是稍微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三个已经联合起来了。
  而秦誉是否知情，则让她无法去猜测。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秦誉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超出她的预料了。
  秦誉竟然愿意跟她接吻，心甘情愿的去接受被感染的可能，然后愿意被隔离开。
  他的爱……是什么含义呢？
  又有几分的真心，几分的同情呢？
  顾展眉的脑子里面反复的想着这些事情。
  秦誉则是一直在看着她，等过了五分钟，把温度计拿出来放在玻璃窗的前面给她看：“我的体温。”
  顾展眉低头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准备记录：“说吧。”
  “三十八度。”
  “稍微高了一点点，不过问题不大，肌痛严重吗？”
  “不严重。”
  “那我期待你第四天也能安然无恙。”说完之后，顾展眉将笔记本一合，抬起头来。
  正好撞进秦誉定定看着她的眼眸中。
  秦誉就像是痴汉一样的眼神，深深的看着她。
  顾展眉皱了皱眉毛，想要从他这样定定的视线之下离开。
  秦誉却开口：“能不能今晚在这边陪着我？”
  “我就住在你的隔壁。”
  这是秦誉在隔离之前要求的，鉴于秦誉在营区的身份跟故意施加给医疗区的压力，也为了顾展眉能够更好的掌握秦誉的情况，所以医疗区按照秦誉所要求的那样，将顾展眉安排在了他的身边。
  但是，这三天，顾展眉只有在凌晨的时候去房间里面眯着眼睛休息两三个小时。
  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研究室里面。
  秦誉本来是想着能够多见顾展眉几面的。
  结果，也不过是今天晚上才找人把顾展眉给喊了过来。
  “今天是第三天晚上，你陪我一下吧，我怕明天就发病了。”
  顾展眉没有说话，也没有走。
  只是将笔记本收起来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然后背倚着房门，轻轻伸手，揉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秦誉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开口问她：“你在研究HN5的病毒抑制办法？”
  “每个医疗区的医生都在研究抑制的办法。”
  “我觉得你会研究出来。”
  秦誉开口道。
  顾展眉听见秦誉这么说，将手从眉心移开，垂着眼睛道：“虽然我很希望你的鼓励会变成事实，但是我的确不可能研究出来，我能做的太少了。”
  “如果我跟林菀一样感染了，到了快死的时候，你会愿意跟我接触吗？”
  秦誉的问题将顾展眉的心口倏然一紧。
  她长久的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秦誉却耐心的等着她回答，也觉得她一定会回答。
  大约过了半分多钟。
  顾展眉才开口：“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是真有这一天，我还是会在你走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去听听你的遗言。”
  这话虽然说得是有点狠了。
  但是，秦誉听了之后，还是心里面一热，轻轻自语：“那就好了。”
  只要这样就够了。
  自己在死的时候，顾展眉也愿意陪着自己就够了。
  顾展眉其实有些不明白秦誉究竟是什么想法，当初毅然决然的跟她离婚来找季小涵。
  现在却又对自己表现出过分的关心跟担忧。
  她有些分辨不清秦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觉得，他即便是跟自己离婚了，但是其实也不是一个坏人。
  因为，他担心自己。
  她能看的出来，在她接触林菀的时候，在江逸尘死去的时候，在她被隔离的时候。
  秦誉都是真心的去担心她的处境。
  但是有很多话，她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比如说，三天前其余跟她接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他离开自己是想要保护自己？
  可是，跟她在一起，不是能够更好的保护她吗？
  顾展眉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忍不住闭上眼睛，然后身体缓缓滑下去，坐在了门口。
  秦誉依旧在门内看着她。
  看她闭着眼睛似乎是要打盹，才开口：“要不然，你回去睡吧。”
  她整天都很累，他不应该要求她陪着自己的。
  虽然私心里面很想要看着她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她这样陪着自己，也会很累。
  顾展眉没有理会他的话。
  秦誉再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打起盹来了。
  秦誉看着她这样，想了想，也背对着门，然后坐在了地上。
  他的后脑勺贴在门板上，一想到顾展眉跟他隔着一扇门背对着背，心里面就安心却又苦涩。
  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跟顾展眉闪婚，没把她当成是用来应付自己没完没了相亲的挡箭牌。
  那么现在，顾展眉是不是已经跟江逸尘结婚生子，过上了她希望的那种细水长流的温馨生活？
  江逸尘其实算不得一个好人，但是，也算不上一个坏人。
  因为，他在疫病爆发的时候，没有选择留在国内不管不顾。
  他在对待顾展眉上，也没有太多值得人诟病的地方。
  虽然刚刚回国的时候跟顾展眉冲突甚多。
  但是，在后来他主动退出的时候，江逸尘做的很好。
  他不只是想要保护她。
  还为了救她而死了。
  秦誉垂着眼睛，脑子里面胡乱想着这些事情。
  时间渐渐就到了黎明。
  负责观察秦誉情况的黄超在过来的时候看见顾展眉坐在观察室的门口打盹，就轻轻摇了摇顾展眉的肩膀：“顾医生？”
  顾展眉被摇了两下，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然后抬头看黄超。
  “黄超啊……”
  她开口喊了黄超一声。
  黄超扶她站起来，有些关切的开口：“你是怀着孩子的人，还是应该回房间休息的，这样坐在地上打盹对孩子很不好。”
  “我会注意的。”顾展眉点点头，很感谢黄超的提醒跟关心。
  她转头又去看观察室里面的秦誉，没看见床边有人，就贴近了门口看。
  果然看见秦誉正坐在地上眯着眼睛小憩。
  “顾医生去休息吧，这边秦首长的情况我来看着就可以了。”
  “嗯。”
  顾展眉点点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黄超一边拿出钥匙来开秦誉观察室的门，一边道：“顾医生你也已经从隔离室里面出来三天了，这样加上之前的三天，就是六天，基本已经确定没有被感染了。”
  “还是小心一点好，”顾展眉笑了笑，转身往隔壁房间走，“我先去休息一会儿，九点多的时候再去研究室。”
  “好。”
  黄超点点头。
  顾展眉转身离开。
  他则是动手将秦誉的观察室房门给推了推。
  秦誉睡得不深，黄超开门的时候，门锁转动，那声音传到耳朵里面，秦誉就已经醒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然后闪开门，让黄超进来。
  黄超进来之后，秦誉就想往们外地探头。
  结果却被黄超给及时把门给关上了：“顾医生已经回去休息了。”
  “她没有别的症状吧？”
  “六天了，潜伏期的十八天虽然还没有过，但是按照现在HN5的发病时间来说，顾医生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没有被感染，基本可以放心了。”
  听到黄超这么说，秦誉就点了点头。
  黄超看见他点头，就又开口：“顾医生如果没有感染的迹象，那么跟顾医生接触的首长您，也不会被感染。”
  秦誉松了口气。
  黄超笑了笑，问他：“秦首长去床上坐下吧，我要给你抽血化验，每天观测你的血液变化，还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告诉我吧。”
  秦誉按照黄超说的，走到床边去坐下，然后按照前几天医生问话的顺序，把需要说明的几个问题都跟黄超说了。
  黄超都一一记录了之后，秦誉才问黄超：“展眉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总体来说，顾医生好像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努力的方向？”
  秦誉皱眉。
  黄超点点头道：“是，整天都在研究室里面分析HN5的攻克办法，上交了很多相关的资料给国内的研究院，都是很有用的资料。”
  说完之后，黄超又道：“知道顾医生为什么潜伏期的十八天没有渡过就被从隔离室里面放出来了吗？”
  秦誉不解：“为什么？”
  “因为顾医生提出的研究思路跟上交的材料都是超出了寻常研究范围的，她需要接触更多HN5的病人。”
  “所以国内研究院允许了？”
  秦誉追问。
  “是。”黄超点头。
  “那就说明，她现在依旧存在被感染的风险？”
  “当然，”黄超道，“现在重症患者的病房全都是顾医生在复杂检查记录，每天都要去三次。”
  黄超这么说，秦誉的眉毛就皱的死紧。
  “秦首长是不是觉得顾医生不怕死？”
  “我觉得她是在找死。”
  跟重症患者接触就像是在死亡边缘试探游移，别的医护人员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是有些却在心里避之唯恐不及。
  只有顾展眉，上赶着的去凑合。
  “秦首长知不知道有些学者跟研究员其实跟疯子无异？”
  秦誉抬头看他。
  黄超眼里面有对顾展眉的敬佩：“我大概能够了解顾医生如今的处境，破釜沉舟的放手一搏大概就是这样，她的心里面已经没有顾虑了。”
  “我知道，她是在拿命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