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
  陈浩点了点头，“爸，你以前不是说，当个工人也挺好吗？”
  “好什么好？”
  吴英抢白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工人才是主人翁，都是骗人的，厂子里都半年开不出来工资了，还让工人们上班，还不让请假。”
  “都半年开不出来工资了？”
  陈浩假装讶然。
  陈楠叹了一口气，点燃一根香烟，说道：“是啊，都半年了，一开始，大伙原本以为只是暂时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能这么久，唉！”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啊？”
  陈浩一本正经的问道。
  “产品不行。”
  陈楠弹了弹烟灰，说道：“以前厂里面生产的生铁，都是供不应求，但是现在改为市场经济了，过去和厂里合作的客户们，对于厂里生产出来的生铁品质，感觉不满意，就重新换铁厂购买了。生产出来的产品没有人要，厂里的站台上，生铁都快堆成山了。”
  陈浩嗯了一声，其实现在经历的这段日子，他心里很清楚。
  钢铁厂作为冶金厅的下属企业，在十几年前，那可是牛气的很。想要来买铁的人，那个时候都要走后门，开条子才能弄到。
  这是那个年代的产物，但十几年来，一直根生固化的厂领导的脑海里，不思进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更新生产线，提高技术。
  直到现在，钢铁厂吃的还是七十年代的老本，还是七十年代的技术，生产出来的生铁，品质如何，可想而知。
  “爸，你没有想过辞职吗？”
  看见父亲抽完烟，打算回房间睡觉，陈浩喊住了他。
  “辞职？”
  陈楠一愣，下意识脱口说道：“为什么要辞职？”
  陈浩有些无语，“都半年不开工资了，为什么还不辞职啊？”
  “那总有一天会开的啊。对不对？”
  陈楠摆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还担心厂里会拖欠工资啊？放心吧，会解决的，这么大的钢铁厂，好几千工人，难道还会没有人管吗？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好好学习就行了。”他结束了谈话，回到房间里休息。
  陈浩摇了摇头，这种想法，不仅仅是父亲一个人有，而是钢铁厂百分之九十的工人都有，所以就造成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明明厂里生产的产品，都卖不出去，滞销积压在站台上，但是工人们偏偏还坚信不疑，厂里不会拖欠工资的。
  以至于半年开不出来工资，工人们也只是私下里发发牢骚，谁都没有把这个事情当回事儿。
  陈浩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劝说父母辞掉工作，但是看来，暂时还行不通。
  第二天一大清早，趁父母上班后，陈浩就来到了华强市。
  今天是和张振远约定好，他从S市过来的日子。
  陈浩和大龙两人来接站，至于陶国强，饮料厂那边忙的团团乱转，根本走不开。
  火车到站后，背着各种大包，形形色色的人们，从火车站里走出来。
  以陈浩后世的目光来看，总有一种感觉像是看“逃荒”一样的错觉，许多人都是肩抗手提各种大包小包，一个人坐火车，往往需要三四个人接站帮忙拿东西才行。
  “陈浩！”
  张振远出现在陈浩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张教授你来了啊。”
  “是啊，答应好你的事情，能不来吗？”
  张振远半真半假的说着，其实对于给这个什么“陈老吉”背书的事情，张振远并不关心，甚至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之所以答应下来陈浩的请求。
  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和陈浩搭上线。
  有这样一个关系在这里放着，将来有什么医学上的困惑，找陈浩请教，张振远也比较容易开口啊。
  “真是谢谢张教授了。”
  陈浩笑了笑，指着一旁的大龙说道：“这位是大龙。”
  “张教授您好。”
  大龙上前一步，笑容满面的和张振远握手，“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
  “呵呵，客气了。”
  张振远敷衍的和大龙握手。
  大龙开着车，将张振远和陈浩两人，拉到厂里。
  拿了一罐陈老吉，张振远先赞了一句包装设计不错，打开一罐喝了一口，咂了砸嘴，仔细品了半天，不由自主的点头说道：“好。”
  “张教授，味道还不错吧？”
  大龙在旁边凑趣的说道：“我也觉得口感和味道都挺不错的。”
  张振远有些无语，他说好的潜台词意思是，这中草药饮料果然不愧是出自于陈浩的手中，凭借他多年中医的经验，仔细品了一下，就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的确是用纯中草药药物制作而成的，没有掺杂其他的东西在内。
  而且，陈老吉的味道和口感，跟市场上那些饮料喝起来也差不多。普通人是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两者其中的区别，但是张振远却是可以。
  “怎么样张教授，这产品也看过了，没问题吧？”
  陈浩笑吟吟的说着。
  “当然没问题。”
  张振远连连点头。
  接下来，就是商量这广告该如何拍摄。
  中午吃饭时，陶国强领着一个据说是广告拍摄导演，来到了包厢里。
  这个导演年纪应该有三十多岁，绝对有“艺术家”的气息。
  穿着眼下最流行的破洞的牛仔裤，留着披肩长发，仿佛摇滚歌手一样。
  看着他一头油腻的“秀发”，陈浩敢打赌，这家伙肯定至少有一个月，没有洗过头了。
  在饭桌上，开始商量起来，陈老吉的广告片该如何拍摄。
  导演开始高谈论阔起来，挥着手的架势，俨然一副权威专家，不容置疑的模样：“……现在的广告片，讲究的就是新奇二字！”
  “要让观众在最内的时间内，记住产品的特征。”
  “达到这一点，这个广告片就算是合格了。”
  对于他这套理论，陈浩还是十分赞成的，只不过，没有想到，接下来，这位导演的画风一转。
  “……让张教授担任代言人，嗯，我得仔细想想，咱们的产品，是有下火祛毒的效果，那不如这样，我们拍摄几组镜头，第一组就是在厕所里，张教授一脸痛苦的蹲在那里，我们加个画外音，上火大便干燥怎么办？”
  “第二组镜头……”
  陈浩注意到，张振远听完以后，整个人的脸都绿了，你妹的，厕所里？果然够新奇。
  “导演。”
  陈浩果断开口，打断了导演兴致勃勃的演讲，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就来一组镜头就行了，地点也别选在你说的那个什么厕所了，就像是现在这样，找上一群人，吃着火锅，喝着陈老吉，然后直接加上背景广告语，怕上火，喝陈老吉……”
  “不行。”
  导演一听，脸色顿时变的愤怒起来，挥手嚷嚷道：“这算是广告吗？一点创新，特色都没有，跟其他电视广告一模一样……”
  “你就直接说，拍还是不拍？”
  陈浩懒得听他说下去。
  “不拍！”
  由于陶国强也没介绍陈浩的身份，看他的年纪模样，导演心里直接就认定了，陈浩有可能是陶国强的弟弟，要不然，就是饮料厂某位领导的孩子。
  不过，陶国强才是老板，所以导演气势十足，直接就断然拒绝，不仅如此，还转过头来对陶国强严肃的说道：“陶老板，我给你讲讲我的分组镜头……”
  “讲什么讲？”
  陈浩眉头一挑，直接了当的说道：“不拍的话，请你现在立刻就走人。”
  导演当时就愣住了，惊疑不定的看着陈浩。
  “我给你介绍一下。”
  陶国强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位陈先生，才是饮料厂的大股东。”
  导演闻言，当场惊碎一地下巴，失声说道：“什么？”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浩有些不耐烦了：“拍不拍？”
  “拍！”
  这一次，导演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饭后，陶国强找了一个机会，来到陈浩身旁，低声说道：“兄弟，真按照你说的这种方法拍摄？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啊？”
  “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拍摄一个张教授蹲厕所的镜头，在电视上循环播放？”
  陈浩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反问他。
  陶国强干咳了一声，“咱们可以换其他的镜头嘛。”
  “陶大哥，广告片其实就是起一个宣传的效果，有些时候，拍的过于花哨，也没什么好处，就像是这个导演刚才说的天花乱坠，但很有可能有人无意中扫了一眼，都不知道咱们广告片里最终想要表达的核心是什么！”
  陈浩收敛起笑容，认真的说道：“就像是我刚才说的，那一组镜头，其实就足够了，第一，从画面上就能看出来，陈老吉是可以在聚会时喝的饮料，第二，有下火祛毒的效果，这就已经足够了，如果非要加几组镜头，除了多花点钱之外，其他都是然并卵。”
  陶国强仔细沉吟思忖了一下，“你说的很有道理，行，就按照你说的拍吧。”顿了一下，他忍不住问道：“你最后说的然并卵，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