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白觉得力气一点点消失，她轻轻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就这么听着他沉缓的心跳，突然问道：“你……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杜墨清沉默了片刻。
  “有。”
  “也会害怕吗？”
  “会。”
  “那你会怎么度过？”
  “等到天亮，就好了。”杜墨清回答。
  听到这句话，李晓白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杜墨清本来镇定的表情闪过一丝慌乱。
  他最怕女人哭，还是这种天崩地裂的哭。
  还是主动环住他的腰，紧紧抱着他，声嘶力竭的哭。
  “停下，你会弄脏我的衣服。”憋了半天，杜墨清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塞到她的脸和自己衬衫之间。
  她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大哭，但她是第一个在自己面前能这么坦然哭出来的人。
  杜墨清不喜欢她的眼泪。
  她的眼睛，充满了阳光，和泪水太不匹配。
  可她哭的时候偏又像是可以雨水冲刷掉一切阴霾，洗净浮尘，似乎很快就能雨过天晴看见彩虹。
  “以后……以后你害怕的时候……”李晓白哽咽的抬起脸，看着他，“害怕的时候，我会陪着你……”
  杜墨清猛然一怔。
  他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失控。
  以为能看透所有人心，可却被她此刻的泪眼震撼到了心灵。
  她哭……居然是为自己而哭？
  “不要再一个人等天亮……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李晓白原本堕入血的地狱里，痛苦万分，可当她听到杜墨清的无能为力，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至少在这最软弱的时刻，她还有他陪伴。
  还有肩膀可以靠一靠……
  可杜墨清呢？
  最黑暗的时刻，都要靠一个人撑。
  不幸的时候，有一个更不幸的做对比，情绪就会被转移很多。
  “这算什么话？”杜墨清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道，“承诺？”
  李晓白点了点头，擦了把泪，坚定地看着他：“对，是承诺。”
  杜墨清知道，李晓白虽然是医者父母心，但不是那种轻易就牺牲自我去拯救别人的圣母。
  所以其实这句话的出发点……
  “只要我还是你的医生，我就会陪着你，绝对不会放弃……”果然，李晓白下一刻就要说出令人扫兴的话来。
  “所里说是自杀，但你的那个病人，却认为受伤的孩子不可能是自杀，执意要以谋杀报警。”杜墨清直接打断李晓白的话，也不管她泪花还沾在长长的睫毛上，话题突然就跳到了伤者身上。
  李晓白一愣，当时现场很混乱，她因为晕血，闭着眼睛进去的，只顾着克服心理难关救人，根本没想过失血的人是怎么受伤的。
  “所以，如果你现在好点了，警方要例行问话。”杜墨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胸口被她弄的不平整的衬衫，恢复了冷漠。
  仿佛刚才给她依靠的温暖，都是李晓白幻想出来的。
  但是这一招转移注意力非常成功，李晓白几乎忘了晕血的难受，在警察的问询下，拼命回想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
  “你是第一个碰到伤者的人，当时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无巧不巧，来做笔录的人，是秦媛媛。
  她正好是负责这一片区域，最近这一块治安太好了，小混混们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飞车党最近也消停了，犯罪率下降也令她很无聊……
  “我当时只是负责给伤者止血。”李晓白说到这里，紧张的问道，“难道受伤的孩子……醒过来的可能性……很低？”
  “只是先了解情况而已，那边如果有他醒过来的消息，我也会通知你的。”秦媛媛对李晓白眨眨眼睛，说道。
  看来她要问话之前，已经被杜墨清叮嘱过先别用那个孩子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事来刺激自己……
  李晓白忍不住看了眼窗边，杜墨清背对着她，看着窗外景色，一动不动。
  “能说说你所知道的当时伤者的所有情况吗？”秦媛媛又问道。
  “我……摸到了伤口，手腕处是两处伤口，可能第一次割的时候没能割到底，第二次不但割破了静脉，最致命的是手腕的尺动脉也被割破，出血很快，必须立刻止血。”
  李晓白回忆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和激喷sh出来的鲜血，就觉得血液冰冷。
  杜墨清突然咳嗽了一声，像是被医院的消毒味道弄的极为不舒服，从口袋里掏出橙花精油，滴了两滴在手背，放到鼻子边。
  窗口正对着空调的下风口，密闭的空间里，有淡淡的橙花香味弥漫。
  李晓白觉得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被清新安神的味道稍稍镇压下去。
  “你知道当时的门是反锁着的吗？”秦媛媛被杜墨清jing告过，尽量不要提血，所以见李晓白神色有点不对，立刻问了其他问题。
  “是，狱警踹开的。”李晓白点头。
  “浴室的钥匙是在犯人的另一只手上，还有一把备用的放在办公楼的管理处，所以绝对是密室自杀。”另一个小警察翻着口供说道。
  “不可能，他很快就能出去了，一直想尽快出去，怎么可能自杀？”外面，突然闯进一个少年，不相信的说道。
  “小飞？”李晓白看见是陆怀飞，挺直了腰。
  “那些人恨我们。”陆怀飞这句话是对李晓白说的。
  “小子，你已经录过口供了，快出去，别在这捣乱。”小警察不耐烦的要把陆怀飞撵出去。
  “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我。”陆怀飞红了眼，依旧对李晓白说道。
  “等等……”李晓白阻止那个小警察，想下床，但腿还软着。
  杜墨清听到她要下床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