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尾音向上扬起, 温润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 又带着些许笃定。
  让人听了，只觉酥麻难耐。
  明明隔着电话, 只听得见那一点点的声音, 习尽欢还是觉得像是站在他面前一样无措。她不知道该不该顺从心意地回答他, 却听见电话那边有人插话的声音。
  习尽欢松了一口气，果然听见利慎平说：“抱歉尽欢，我现在有点事情, 晚点再打给你好吗？”
  “没关系啊, 国家大事要紧, 有事等你回来再说吧。”她连忙说。
  挂了电话, 习尽欢说不上为什么, 那种因为广告而激动的心情, 好像淡了一些。
  她又喝了两口汤, 忍不住猜测, 要是她真的说了想他, 他会不会被吓一跳呢？
  习尽欢喜滋滋地想，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利慎平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从来没有失态过。
  啊，除了那次两个人在电梯里。
  可那个时候的他, 虽然有些狼狈, 但并不让人讨厌。反倒正是因为看见他无助的样子, 她才觉得高高在上的利总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习尽欢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喝着汤, 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那个男人，想着两个人从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线条分明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心里，好像也多了一丝甜。
  *** ***
  四月的天，南兴到了梅雨季，缠绵的细雨下起来就没个停，窗外一直哗啦啦又哗啦啦。
  连着两天都是雨，习尽欢买完菜回来就不想再出门了。
  把给利慎泽的午餐交给了送餐员，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微博，坐着有些冷，索性盖着被子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从阳台看出去，天空昏暗潮湿，大朵大朵的乌云盖在老旧的家属楼上，仿佛雾里看花。
  也说不上为什么，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无尽的荒芜。
  她活到26岁了，一流大学的二流学生，独身在大城市，说好听是奋斗，说不好听也不过是找口饭吃。
  穿着长袖的睡衣睡裤在阳台站了一会儿，习尽欢只觉得冷，可雨中的城市有种别样的滋味，让她舍不得转身离开。
  她甚至想着，把心蕾的钱还上之后，和利慎泽的合同到期之后，就不要再续约了吧，毕竟这个钱拿着也没那么理直气壮。
  习尽欢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忽然一下子转了性，变得十分悲观，明明日子比出事那时候好太多了啊。到了晚上，她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伤春悲秋起来——她大姨妈来看她了！
  她松了一口气，把那些丧丧的心情都收捡了起来，通通归咎于经前综合症，洗了个澡，躺上床又开始刷微博。
  习尽欢暗戳戳地去在微博上搜索了这个款辣椒酱，原来公关公司并不是只找了她一个人。其他好些博主也同时在推广，她有些失落，小心眼地去看了看人家的主页，发现别人都是几十万粉的大V，心里不仅平衡了，还多了分得意。
  原来她跟大V都是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了！
  辣椒酱的那条视频效果很好，转发过了3万，评论也有几大千。习尽欢觉得很惊喜，她真没想过事情会这样顺利。
  后来大小姐甚至又来转发，@了她男朋友说想吃，习尽欢的粉丝跟着又翻了一倍
  连续三条微博，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对了，纷纷询问MISS.GIVENCHY大小姐是不是认识她，习尽欢也觉得奇怪，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猜测出大小姐忽然变得贪吃，会不会是怀孕了。
  这下微博一下子炸了起来，MISS.GIVENCHY大小姐的粉丝、她朋友的粉丝、甚至还有已经退出了娱乐圈的秦啸川的粉丝，通通都来习尽欢的微博观光打卡了一番，大家纷纷觉得这个山参黄豆猪脚汤很有问题。
  习尽欢津津有味地看着评论，再看到短短几个月破了十万的粉丝数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之后，后面的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几天之后，公关公司再次联系了她，这次的产品是一款法国进口的巧克力坚果酱。作为一个不怎么会做甜品的正餐博主，习尽欢有些头疼，拿着果酱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好做什么。
  但是她还是接了下来，因为这次的报酬比上次翻了一倍，有一万块，而且这个钱已经打到她的账上了。
  在金钱面前，她没有一点犹豫就屈服了。
  况且有了这笔钱，她已经凑够了十万块！
  习尽欢把钱打到了赵心蕾的账户上，约她出来。
  “我不要咖啡。”赵心蕾皱了皱鼻子，“一闻到咖啡味儿就感觉是在加班。”
  习尽欢笑道：“你最近不是都不怎么加班了吗？”她看了看菜单，“木瓜汁好不好？鲜榨的，我点一扎好了。”
  “你……”赵心蕾把目光从手机上转开一秒，盯着她的胸口，“你不用再喝木瓜汁了吧？”
  “你想到哪儿去了啊！”习尽欢护住胸口瞪了她一眼，把菜单交给忍笑的服务生，“谢谢。”
  作为室友，两个人早就坦诚相待过无数次了。
  赵心蕾还觉得有些奇怪，等服务员走了之后，压低声音悄悄问：“尽欢你瘦了那么多，为什么胸都不见小啊？”
  习尽欢又好气又好笑，挡住她打探的视线才说：“你够了啊。”
  “说嘛说嘛，”赵心蕾对自己的身材没什么自信，“是因为经常喝木瓜汁吗？”
  习尽欢凉凉地打破她的幻想，“是因为胸罩有加厚棉垫。”
  “……”赵心蕾无言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看来我是没希望了。”
  习尽欢见她表情真的有几分懊恼，还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在一起这种事情了？”顿了顿，她睁大眼睛，“哦哦哦！你跟唐云雷……？”
  “没有啦。”赵心蕾急于否认，但表情却带着几分娇羞。
  “什么情况？”习尽欢大为意外，她完全是乱猜的啊，“你竟然不告诉我！”
  “你还说我？”赵心蕾脸上压制不住的喜色，嘴上却不满地嚷嚷，“你跟利总怎么回事？”
  “我跟他现在没什么。”习尽欢顿了顿，神情还算坦然。
  眼下他们确实不能算有什么。
  可赵心蕾什么，是靠文字生活的职业编辑，一听就听出了问题，“哦？是现在没什么呀？那就是之前有过什么，之后也会排除会有什么咯？”
  习尽欢被噎了一下，有点无奈，“职业病不要这么重好不好？”
  赵心蕾笑起来，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啦好啦，”她大大方方地说，“算是开始了吧，不过不是跟唐云雷，是跟大鹏。”
  “啊？怎么回事？”习尽欢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有后续，“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没有没有，”赵心蕾赶快解释，“你记不记得上次在海边烧烤啊，就是碰到利总那次。”
  当时赵心蕾喝醉了，唐云雷陪着她去找习尽欢，刚好看到了她对着利慎平发花痴，大概是男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回来没多久，他就跟赵心蕾摊牌说两个人不合。甚至他还不好意思自己来说，是拜托大鹏来说的。
  大鹏觉得唐云雷这事儿小家子气了，反过来安慰赵心蕾，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倒聊出了感觉。
  赵心蕾倒是很想得开，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相亲嘛，成与不成都很正常。再说了，她对唐云雷也没什么心动的感觉，并不觉得遗憾。“反正先聊着呗。”
  习尽欢没想到陪客竟然翻身成了正主，点了点头，“那也算是缘分。”
  说到这个，赵心蕾还有些茫然，她没谈过恋爱，之前对谈恋爱的兴趣也不是很大。
  “尽欢啊，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菜，习尽欢等人走了，一边招呼她先吃饭，一边说：“其他的我也说不好，大概就是一想到他就很开心吧。”
  话音刚落，习尽欢忽然有些心虚。
  因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利慎平的身影。
  赵心蕾也看出了她不对劲。
  “哎！对了，你和利总到底怎么样啊？”
  习尽欢支吾了一下，也不瞒着她，“就……朋友嘛。”
  “暧昧吗？”
  他都表白了，应该不算暧昧了吧？
  她摇了摇头，“没暧昧，他……跟我表白了。”
  “什么！”
  赵心蕾又惊又喜，半个身子都要爬上桌子了，“快说快说！详细到每一个细节！”
  习尽欢有些好笑，但还是从实招来了，两个人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赵心蕾一直八卦两个人的相处，听得一脸姨母笑。
  “卧槽，利总原来是这样的利总吗！”她现在一点没觉得利慎平是记忆中那个遥不可及的国民初夜了，“你还犹豫什么啊，快快快，答应他啊！”
  习尽欢抿了抿嘴，在好友面前，没有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我觉得配不上他。”
  “你想什么呢！”赵心蕾小小地拍了下桌子，“爱情啊，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是他喜欢你啊，又不是你追他！”
  “可是……”
  “没有可是！”
  “心蕾，你不明白……”
  赵心蕾打断她，样子虽然雀跃，但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并不幼稚。
  “尽欢，是你不明白，感情跟什么条件啊外在啊其实都没有关系的，你以为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就可以保证从一而终吗？你想想周远航。”赵心蕾软着嗓子，“快快快把手机给我。”
  习尽欢把手机交给她，“你想干什么？”
  赵心蕾不理她，打开了微信，找到利慎平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欢声笑语嘻嘻哈哈：慎平，你什么回来呀，我来接你好不好？】
  没一会儿，利慎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赵心蕾捂着小心脏，把手机还给了她，“接接接，快接！”
  “你干什么了啊。”习尽欢皱了皱眉，接起电话，“喂？”
  “尽欢？你微信被盗号了吗？”
  “没、没有啊。”习尽欢觉得不对，连忙取下手机，看了眼微信对话框，只觉得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白了赵心蕾一眼，硬着头皮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啊……”
  那边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明天回南兴，你来接我，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