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兮兮地站在那里, 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掌心下, 男人的胸膛上下起伏，心跳隆隆。隔着单薄的衬衫, 他的体温传到她的手上, 有些暖, 又有些烫。
  习尽欢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握着，以这样亲昵的姿态贴在他的心房上。
  她在他注目下渐渐慌乱起来，努力挣脱着要抽出自己的手臂, 他紧握的手腕却纹丝不动。
  “利、利慎平, 你冷静一点, 你先放开我再说……”
  习尽欢心里一团乱麻。
  利慎平看着她, 心跳如雷, 活到三十二岁, 才第一次体会到这样忐忑无措的心情。
  “尽欢, ”他的手没有动, 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 让她感受自己，“你听我说。”
  习尽欢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好、你说你说……不！你还是不要说了！”
  她看着利慎平, “你不要说，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有办法挽回来。”
  他笑容很温和, 语气淡淡, “有些事说出来, 才是开始。”
  利慎平看着她, 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仍然想把心里的话告诉她。
  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片天空下。
  “尽欢，我很喜……”
  “不要！”习尽欢想都没想地踮起了脚尖，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手心贴住了他柔软的嘴唇，盖住了后面的话语。翕合的嘴唇扫过她的掌心，又是痒又是酥麻。她看着他湖水般澄净温柔的双眸，心脏飞快地收缩，怦怦直跳，像是要从口中跃出。
  “你不要说！”
  习尽欢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连连退后几步，“对不起，我不……不能……对不起！”
  习尽欢语无伦次地说完，转身就跑，朝着来的方向跑去，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心虚成这个样子，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砰——”
  身后有炸裂的声音。
  习尽欢向前冲的身形一顿，喘着气，站在路中没有动。
  前方不远处，烧烤区还没走的人们都激动了起来。
  “快看！烟花啊！”
  “哇，好漂亮！”
  “不是十一点多才有吗？”
  “快快快，手机拍照！我要发朋友圈！”
  所有的人都仰着头朝着她身后的夜空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充满了期待。
  习尽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又是一声“砰——”
  她抿住唇，缓缓转过身子。
  身后的人们，传来声声惊叹，显得无比热闹。
  习尽欢好像没有听到，眼里只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景。
  海边的夜空，如同黑丝绒一般静谧，一抹光亮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了天空，在闷响之后炸裂开来。
  一朵。
  然后又一朵。
  无数的火星接连冲上夜空，在海面上绽放出无数璀璨瑰丽的烟花，橙红、明黄、翠绿，五颜六色的花尽态极妍，如同一场春日的盛宴，照亮了黑暗的半空。
  无数的火花拽着金色的光练，飞快地划过黑暗，消失在陨落之前。
  星光点点，仿佛一场流星雨。
  短暂的烟花表演很快结束了，欢呼的人群慢慢平静了下来，海浪重新发出规律有单调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扑向沙滩，带起白色的浪花。
  潮湿的海风吹拂在她的脸上，渐渐带来一阵淡淡的硝烟味道。
  习尽欢的视线慢慢从空中落下，落在了利慎平身上。
  两个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看到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璀璨的表演太短暂，绚烂转瞬即逝，夜空似一张巨大的黑幕缓缓落了下来，罩住了大海，罩住了沙滩，也罩住了玉身长立的那个人。
  她只觉得夜色中，他的身影是那样寂寞与孤独。
  衣服兜里手机响了起来，习尽欢浑身一震，打开来看是赵心蕾。久不见她回去，赵心蕾打电话来催，准备来找她。
  “不用了，我马上就回来。”习尽欢只来得及说一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她好像终于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习尽欢看着仍在原地的利慎平，实在不忍心就这样丢下他。
  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习尽欢做了个深呼吸，脚步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她朝着他的方向快速跑去，比刚才逃离是更用力地奔跑。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喘着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先跟我一起回去，别站在这里了。”
  看见她回来，利慎平非常震惊。
  他没有动，手臂微微用力，反而将她拉了回来。
  男人的视线暗藏锋芒，在她的脸上流连，想要看透她的心。
  他握着她的手腕，温和清润的嗓音多了几分沙哑。
  “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才拒绝了人家又去而复返，习尽欢知道这样的行为看上去不太好，她不该回来的。
  可是……
  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黑暗之中，她没有办法就这么一走了之。
  习尽欢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听得出来非常的紧张，“你千万不要多想，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我怕你害怕。”她小声说，“你一个人在黑暗中会害怕吧？我带你回去。”
  想起当时在电梯里他瑟瑟发抖的样子，习尽欢不忍心将他独自留下。
  是因为怕黑，才不敢一个人走回去的吗？
  她觉得他也是傻，烟花表演结束之后，一会儿路灯也没了，这边只会越来越黑的啊。
  习尽欢说完，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利慎平没有说话，垂眸看着她，金丝边的眼镜镜片挡在眼上，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有些尴尬，觉得有些自作多情了，“你要是不怕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讪讪地放开他的手。
  几乎是立刻，利慎平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不，我就是害怕。”
  他的嘴角上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有你，我会怕。”
  习尽欢看着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的心快得这样快，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他的话语。
  “那，那走吧，我带你过去。”她迈开步子，“我朋友还在等我，我们准备回去了。”
  他“嗯”了一声，任由她拉着。
  因为这样的插曲，习尽欢没像来的时候一样牵着他的手，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身材高大，她没办法完整的圈住他的手腕，只能贴着握住半边。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沙滩上，她怕走快了会握不住，只是慢慢地走着，最后成了与他并肩而行。
  沙子随着走动，跳上她的人字拖。入夜后的沙带着凉意，脚心碰到后，习尽欢才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
  夜风吹过，也没能吹散那股热。
  习尽欢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紧张了。
  甚至手心上也渐渐有了潮湿的触感。
  她松开牵着他的手腕，立刻被他反手握住。
  “怎么了？”他侧眸看向她。
  “没事……”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手心出汗了。
  真是奇怪，明明正经牵着他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这么紧张。
  习尽欢有些懵懂，觉得之前牵着他不紧张，完全是因为自己没往歪出想，可是现在……
  眼看着烧烤区越来越近，一闪一闪的灯越来越亮。
  “利总，我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想了想，觉得应该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我的生活一团乱，没有办法再接纳一个人。”
  “我知道。”他温声安慰，“那没关系。”
  “有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看路，“有关系的。我们的状况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不合适的。”
  他脚步一顿，转过来面对着她。
  “尽欢，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准备，”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拇指温柔地摩挲，“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并不是想强求什么。”
  “什么意思？”习尽欢尴尬起来，原来是她误会了吗？
  “不是的，没有误会。”
  利慎平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开口，嗓音在夜风中更显温柔。
  “我喜欢你，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习尽欢一愣，躲过了刚才，完全没料他会如此平静地再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眼神闪烁，躲避开他的目光，“我……我……”
  利慎平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
  “你别怕，我知道你已经拒绝了我，我接受的。”
  “我接受这个结果，但不接受你的理由。”
  “我的感情与你在意的那些条件，都没有关系，我只想和你平等地交往。”
  利慎平垂眸看着她，眼里有不容错认的认真。
  虽然这表白来的太过突然，他没有准备，可他仍将自己剖析开来，把一颗心明明白白地给她看。
  “表白对我来说并不意味着结束，反而是追求你的开始。”
  “我把心意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欣赏你，喜欢你，也愿意等待你，守护你。”
  “尽欢，我很喜欢你。”
  “希望有一天，你会像我喜欢你这样，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