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理短
作者:八月的四方天      更新:2022-11-19 15:47
  方安河还没说话, 大奶奶把下巴柱在她带的锄头上, 眼里都是戏谑:“哟,你这样说我也突然想起我的大侄子来了, 你这么想他,我看我那大侄子孝顺,肯定也得想你, 你说是不是啊?”
  “想。”老张氏咽了口口水,“肯定, 得想我啊。”古人重生死,鬼神一说, 更是在乡村根深蒂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越老越是如此。
  “哟哟”大奶奶笑了起来, 长了皱纹的脸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既然想了, 你现在又这样嚎他,我看他要是晚上不来找你就是不孝顺,你晚上可得早点睡,我看他肯定会来,你们也能早点相见。”
  “嗯嗯。”老张氏早已吓的寒颤若禁, 和大奶奶比, 她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被大奶奶连讽带嘲的咒她早死, 她不但挑不出错来, 还被吓了一身冷汗, 无法反驳一句,难道人家夸你儿子孝顺,你还能说我儿子不孝顺,我不想我儿子孝顺吗?
  “既然得早点睡,那我们就去干活吧,早干完你也好早些去睡觉。”听了大奶奶的话,老张氏自以为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今天她吃了一个闷亏,不在想被人注视,拎着一个小蓝子就气哼哼的往地里走去。
  方安山先是看着远走的老张氏,然后又转头看看方弛远说:“你是喜云的儿子,也是我的孙子,是上了族谱按了手印留了名的。”他像是告诉方弛远又像是告诉围观的众人:“不要管别人瞎说什么,你都是我方家的人,谁都抢不走!”
  当天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方弛远的活虽然不重但是既恶心又累人,他和方弛空两个人,拿着两个木头盆,里面放着在粪坑里欧的人工肥,还有落叶和烧的锅灰什么的,方弛远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均匀的撒到庄稼地里。
  因为想洒的快一点,好离开这个苦逼的环境,方弛远学着方弛空的样子,弯着腰,用手抓起一把黑色的土壤就对着前面成弧形散开,方弛空看着已经很熟练了,速度比方弛远快了一倍,等方弛远洒了一趟之后,他的第二趟就要追上方弛远了。方弛远被激起了一丝好胜心,两个人比着干,速度竟然还不错。
  中午趁着赵青春回去做饭的机会,方弛远也跟在后面回去喂小鸡,回去之后先把手在水里泡了半天,方弛远还是觉得手上有股怪味。经过了一夜,二十只小鸡现在还有十九只了,死的那只竟然是因为昨天晚上睡觉压死的,离奇的死亡方式刷新了方弛远对智商下线的认识。
  喂好小鸡,方弛远又回到地里接着干活,一个上午,他和方弛两人洒了四亩多地,已经快对手上的气味熟悉了,速度也渐渐可以跟的上方弛空的步伐,他们家耕地用的是租的老黄牛,其实按照性价比还是买一头黄牛更加划算,但是在他们这像黄牛骡子驴之类的大型家畜常常有价无市,所以买黄牛之类的在方安山家还只是一个打算。
  中午吃了老张氏送来的午饭,这次虽然依旧荤腥很少,但是杂面馒头确是拿够了,方弛远拿着杂面馒头配着赵青春给他开的小灶,吃的一点也不比19岁的大哥吃的少。
  跟着洒了五天的人工肥,其后又帮着查漏,掩土,在庄稼地里忙了六天的时间,方弛远足足黑了两个色度,人也瘦了一圈,赵青春看着心疼,想把他放在手心里要给他养养,可是方弛远闲不住,因为他的小鸡生病了。
  疫病是古代发展不起来大型养殖场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疫病来的快,去的慢,就算能把牲畜救回来,也会影响他们的发育生长,浪费很多的钱财和精力。
  方弛远上辈子是外科医生,没有学过专业的防疫和疫苗,就连简单的制备一些药品他也是仅仅会些皮毛,所以在给小鸡治病上他显的束手无策,最终通过给小鸡喂大蒜和薄荷的混合物,又保持鸡舍的清洁,把各个状态不同的小鸡进行分离和隔离,五天后,小鸡还剩下九只。
  经历了一次失败,现在方弛远清楚为什么古代养鸡的人不少,但是养的多的人少的原因了,他又从外面买了十一只小鸡雏,凑够二十只想接着实验。
  在重新饲养之前,他先去后山圈了一块空地种大蒜和薄荷之类的杀菌作物,准备以后给小鸡防御杀菌用,后山空旷,在山脚下一片是有人开垦土地种蔬菜的,但都占地不大只是自家食用,不是用来赚钱,所以在这一带是被默许的,只要要防备着不被山里的野物糟蹋,所以篱笆周围往往还会挖一些简单的陷阱。
  种了大蒜之后,方弛远就开始亲自动手设计一个鸡圈,先用生石灰来了一个大致的消毒,然后把鸡舍搭的离地高出三十公分,方便以后清理容易滋生细菌的鸡粪,又给鸡做了专门的可拆卸的石槽水槽,方便以后清理消毒。
  如此一个月后,小鸡除了刚开始喂他们吃大蒜和薄荷时有些蔫蔫的,到最后竟然只死了两只,而且还是因为小鸡晚上聚堆睡觉压死的,因此方弛远在小鸡一个月后就把老母鸡移去了。一个月的小鸡十分活跃,在赵青春的帮助下,方弛远又搭了一个围栏,防止小鸡逃跑。
  这些天,方弛林往方弛远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一个上午都能跑两次。抓住一个数学问题,开阔拓展能问出许多问题。思想天马行空,有些时候的想法方弛远都没有听过,但是推算下来又和正确答案一样。
  为了帮助方弛林提高算学,方弛远费劲苦心,不是单纯的把古代的算学知识和现代方法结合在一起,而是把自己准备了近两年的《解九章算术经注》,把《九章算术》的内容首次一章一章的写出了定义教给方弛林,方弛远没有很快的灌输给方弛林各种推理判断意识,而是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引导。
  到后来方弛林反而觉得学的简单了,常常会缺乏自信心,因此方弛远又为他出了一本《追踪练习》,根据方弛林学习的进度,配合着《解九章算术经注》方弛远出了难中易三种等级的题目给他,如今摸索拼凑,也有近一百多道题目了,并且每道题目之后都会有方弛远的详细解答和出题目的,考察范围,因此十分容易查漏补缺,让方弛林的算学成绩在短时间内又近了一步。
  就这样,在每天鸡和方弛林周旋了一个多月,李云长回来了。
  <br/>得知消息,方弛远立马就敢进县城去去见李云长了,只是见的时候,他怀里抱着《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的腾抄本,现在是七月中旬,八月中旬院试就会开始,相信有很多人会因此关注最新算学书的消息,他不想把书送到算贤堂换取高额的奖金,他现在缺少的是名声,是一个即使十一岁的年龄也没人敢小瞧的身份,钱可以有很多方法去挣取,但是出名的方式却需要机遇。
  这次路上他心里憋着事,所以很少说话,一般都是方喜延问他再回答,如此慢慢的到了县城之后,他连水果礼物也没买就直接去了李宅。
  “小公子。”<br/>方弛远刚进李宅的时候,李家的厨娘正好刚刚买菜从外面回来,看见方弛远就笑着打了招呼。“嗯。”方弛远看着她篮子里各种新鲜的鸡鱼肉就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做的这么丰盛?”
  “不是什么日子。”厨娘笑笑,“是老爷说今天要宴饮两位朋友,中午安排的好了一些。”
  “哦”方弛远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两位朋友可是一个姓仝一个姓嵩?”
  “是的。”厨娘答道:“确实是这两位老爷。”
  如此方弛远也就不拘谨了,李云长的这两个朋友他已经陪了许多次了,刚拜师那年,李云长每次去浅草书社都会带着他,方弛远对两个人也算熟悉,就轻松的问厨娘:“老师现在可在家?”
  “在呢,都在书房呢。”
  “嗯”方弛远应了一声就熟门熟路的向里面走去,路上他把两本书塞到了长衫里面才敲门进了书房。
  “弛远。哈哈哈哈”数月不见,李云长的头发像是又白了许多,只是精神状态很好,此时和方弛远说话也是中气十足:“过来快过来。”
  李云长对方弛远招手说:“还是你运气好,你的几个师兄就没你的运气,快过来看看。”
  方弛远闻言走了过去,笑着问:“什么东西就是我有运气了,师傅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可不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仝忠,也就是浅草书社的老板略带羡慕的说:“能存这样一帖字也是难得的机缘啊。”
  “嘿嘿嘿”李云长听了高兴的捋着胡子笑。
  方弛远就凑近了看过去,发现是一副草帖,他一眼看去只觉得字体自成风骨,有一股清雅傲洁的感觉,就向李云长问道:“老师,这是谁的字体啊?”
  李云长笑的高深,嵩申就对方弛远解释说:“他就会显摆,这是颜真卿的一帖草书,虽然是正式书写前的草稿,但是这幅字里只有一处笔锋不足算上小小的缺陷,但是其他各处皆是上品。”
  颜真卿是唐朝有名的书法家,其书写精妙,擅长行、楷。初学褚遂良,后师从张旭,得其笔法。其正楷端庄雄伟,行书气势遒劲,创“颜体”楷书,对后世影响很大。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又与柳公权并称“颜柳”,被称为“颜筋柳骨”。其书法对后世影响深远,难怪李云长会如此高兴。
  “学生就先恭喜师傅能得到如此佳作了。”看着李云长高兴,方弛远心里也很高兴的上前恭贺道。
  “为师得到这幅字帖是很高兴,可是你在算学堂的交流会上能有如此出众的表现,为师也很欣慰。”李云长笑着说完又道:“说来也惭愧,我只道你两年就学过了四书五经已算揠苗助长,怕你根基不稳,没怎么交你算学,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潜力,是我耽误了你。”
  “师傅言重了。”方弛远发自内心的感激他:“师傅是不是真的为徒儿考虑,徒儿心里自然明白,当初刚收学生为徒,就为徒儿做了长久的打算,徒儿现在想起心里依然全是感激。”其实李云长判断的不错,如果是一个有过目不忘能力的十岁孩童,那么两年让他背完四书五经绝对是最事宜的安排,可是方弛远不仅能过目不忘,他还有着前世的记忆,因此才会让李云长判断失误。
  “停停停。”仝忠摆摆手说“咱们来找你可不是听你们煽情的,说好了喝酒,这都快正午了也没见你一个花生米啊?”
  “就你要求多,平时去你家你的梅花酿不还都是藏着。”李云长撇撇嘴:“这次我从京城弄来一坛,刚到家你就眼巴巴的打它的主意。”
  “我哪还有梅花酿。”仝忠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早两年就被你俩霍霍完了,现在还好意思说我!”
  两位老人都是小孩脾气,一眼不和就吵的脸红脖子粗的,这时候嵩申就出来劝一劝,其后两人就没事了,好吃好喝的东西还会叫来一起看一起吃。
  方弛远看着他们,想着自己和方弛林,张贤,赵旭,赵铭舸老了之后大概也会如此,不自觉就对未来的生活期待了起来。
  宴席上,方弛远有幸被分了小半酒盅梅花酿,别说虽然酒水喝下去辛辣,但是回味之后,真的会感觉有一股梅花的香气停留在自己鼻息,应该不愧于他出自上京醉仙酒坊的盛名。
  宴饮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直到三个人把最后一滴梅花酿分完,仝忠和嵩申才满意的笑着离开。
  而方弛远此时也摸摸自己胸口的两本书,下定决心想找李云长帮他出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