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天下班之后——斐常管录节目叫上班——斐常拐去便利店买了几包零食。
  结账的时候，收银台的小姑娘一直偷偷瞄他，视线对上后她慌张的移开了目光。
  斐常觉得她特别有趣。
  其实在他这种一米九五的人眼里，看芸芸众生都很有趣，所有人就像是一朵朵小蘑菇，高蘑菇矮蘑菇胖蘑菇瘦蘑菇，在他脖子以下的位置悠来晃去。
  收银台的女蘑菇有着棕色的伞盖，有点褪色了，看样子有好几天没洗头了。
  斐常结完账，女蘑菇小声问他：“能签名吗？”
  说着递过来一支笔。
  斐常说：“可以。”
  趁着女蘑菇四处找签名纸的时候，他随手把自己的结账底单从收银机上撕下来，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
  他有点奇怪，只听说信用卡结账要签名，现在支付宝结账都要签名啦？
  第二天斐常的名字就登上了八卦小组。
  那个女蘑菇特别开心的把他来便利店购物的事情发到了微博上，配上了他的偷拍、签名和结账单，后来又被人搬到了小组里。
  帖子的标题叫：《如何喂饱一只凌晨两点游荡在大街上的长颈鹿》，饲料有乐事薯片、德芙巧克力、红豆面包、泡椒凤爪和两根玉米热狗肠。
  斐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天他碰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粉丝。
  天啊他居然没有抓住机会，问她要不要合影。
  他想起来他上第一个节目《荒野求蛙》时，陈越扬和他说，等到节目开播后他就要火了，那时候斐常不信。
  现在他信了，可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见陈越扬一次呢。
  不是隔着电视屏幕的那种，也不是纸笔画出来的那种，也不是每天晚上做梦梦见的那种。
  ……
  斐常以为自己大晚上吃那么多垃圾食品的事情被曝光后，经纪人肯定要暴跳如雷。
  哪想到经纪人居然完全不care，给了他之后的行程单就来去匆匆的跑了。
  他觉得特别失落，就算他不火，好歹现在也算正式出道了，怎么待遇还没有当练习生强呢。
  经纪人小短腿刷刷刷跑，斐常长腿一迈跟在他身后，可怜巴巴的问：“x哥，请问我之后……”
  “你之后的事儿我不知道，我就临时帮忙带你几天，有问题去问扬老板。”
  杨老板？
  斐常记得他们公司的老板姓朱啊。
  不过斐常失落不到三秒就立即开心起来——天啊他在行程单上看到了什么！他下个星期居然可以和陈越扬一起录节目！那是个室内综艺，打包了公司里好几个艺人，当绿叶陪衬娇花。
  别人不愿意当绿叶，可斐常愿意，他不仅想当绿叶，他还想当陈越扬脚下的春泥，只要能和偶像近一些就好。
  录节目那天，公司派了一辆GL8送这些绿叶去电视台。
  绿叶一共有八片，一个五人男团，两个偶像剧演员，外加一只长颈鹿。
  人家几个早有交情，呼朋引伴的占好座位，等到斐常上车时，就剩下第一排两个座椅之间的加座了。
  加座放下来就那么一点点大，斐常缩在座位上，无处安放的长腿蜷缩着，就跟蹲在地上没两样。
  他没抱怨，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老老实实的抱着腿坐着，脑袋还差一点点就要顶到车子的天花板了。
  车子还没驶出公司地库，就被另一辆车拦下了。
  那是一辆从外表看，就和“低调”毫无关系的保姆车。流线型的车身被漆成暗紫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能看到如同星星似得的暗纹，犹如夜空一般深邃。
  保姆车停在GL8前面，车门开启，走下来一个人。
  他纤瘦高挑，帅气的皮裤紧紧包裹住双腿，勾勒出堪称完美的腿部线条。
  如果美人鱼化成人的话，女巫赐给她的腿，应该也没有这双腿好看吧。
  那双腿在GL8前停下了。
  车里的人都没敢动，也没敢喘气。
  车门从外面刷一下被推开了。
  腿的主人逆光出现在八片绿叶的视线中，太阳给他的身体绣上了一层金边，在斐常眼里闪闪发光。
  “下来。”
  陈越扬表情平静的扫视了一眼车里的情况。
  没有主语，但长颈鹿宝宝舒展长腿，乖乖的，又带着点扬眉吐气的，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陈越扬的保姆车上。还是如同第一次那样，陈越扬坐在主位，斐常坐在旁边的按摩椅上。
  陈越扬问：“为什么不等我？”
  “我，我想公司既然已经派车了，总不好老蹭师兄的车。”
  “GL8的加座舒服吗？”
  “……不舒服QAQ”
  “下次坐谁的车？”
  “……坐师兄的QAQ”
  ……
  陈越扬刚一出现在电视台门口，哗啦啦涌上来一群小姑娘，全是等着他的小粉丝。
  别的明星出现在公众场合，粉丝肯定要争着抢着往明星手里塞礼物。
  可陈越扬的粉丝不一样，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沓文件，放眼望去不是等级资格考成绩单就是某某执业证明，最差也要拿一本本科学位证书，否则都没资格前线追星。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群女儿来找爸爸签成绩单。
  造成今天的这个局面，陈越扬要负很大责任。
  他刚成名不久时，有一次上节目，陈越扬说起自己的求学经历。
  他15岁就以练习生身份进入经纪公司，20岁便出道当艺人，在满满的工作之余，可以分给学习的时间很少。他说他没文化，只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就出来打拼，所以他一有空就拼命看书提升自己，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粉丝的喜欢。
  说到后来，他眼眶红了，却隐忍着不让泪水滚落，自嘲的笑意在嘴角若隐若现。
  哇——
  心碎了心碎了，粉丝们为梨花带雨的小哥哥心碎了。
  后来有一次粉丝接机，陈越扬在人群中见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胸牌上写着某某知名大学附属高中三年级，陈越扬在她面前停下，问她为什么逃课。
  小女生胆子也大，鼓起勇气说：“年级第一逃课，能叫逃课吗？”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了新鲜出炉的成绩单。
  陈越扬和她合了影，照片上，女孩子手里拿着成绩单，小胸脯挺得特别高。
  陈越扬说：“加油，等你考上大学，哥哥去给你开家长会。”
  哇——
  融化了融化了，追星狗为热爱学习的爱豆融化了。
  后来这个年级第一的小姑娘跳级再跳级，研究生毕业后跑来娱乐公司实习，被分去做陈越扬的公关助理。
  时隔这么多年，陈越扬还记得她。
  陈越扬仿佛故意为了戳破她的幻想，第一句话便是：“在节目上哭诉没时间学习是公司给我立的人设。”
  年级第一：“……”
  “我平时只看漫画书。”
  哇——
  脱粉了脱粉了，小助理对这个妖艳贱货大明星脱粉了。
  总之如此这般，形成了如今陈越扬所到之处，成绩单与毕业证书齐飞的情况。
  在他最得力的公关助理的宣传下，谁都知道，陈越扬从来不收粉丝的礼物，粉丝成绩好就是他最喜欢的礼物。
  在陈越扬与粉丝们签名合影的时候，斐常像个保镖一样守在旁边。
  如果有人不守规矩想乱摸乱亲乱抱，他就走过去把人提起来放到旁边。
  在他努力执勤的时候，忽然有人凑过来，拉了拉斐常衣袖。
  斐常低头看去，是两朵还不到他胸口的小蘑菇。
  斐常问：“怎么了？”
  小蘑菇说：“我们是你的粉丝，能给我们签名吗？”
  斐常乐了。
  这是他第二个和第三个粉丝诶！
  “行。签在哪里？”
  小蘑菇拿出一本薄薄的书。
  漫画书。
  画风介于飞天小女警和彩虹小马之间，运用一群长得像天线宝宝的角色讲述一个类似于happy tree friend的故事。
  唯有封面人物精雕细琢，长得巨像陈越扬。
  小蘑菇指着封面上的二次元陈越扬说：“就签这里吧。”
  斐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