喆羽的目光因此转向了乔意柔,和上次在牡丹园不一样，这次他的目光疏离很多。
  只在眼底深处带着微微的热切。
  “听闻是你救下了这个孩子？”他分明早就知道，却还是要多此一问。
  乔意柔便回答了：“谈不上是救，这孩子天生福大命大，虽早产，但确是个有福气的。”
  羡羡也是她的侄子，对于这小家伙，她是极其喜欢的。
  不哭不闹，就那样安静的依偎在怀中，时不时睁大眼睛看看面前的人，漆黑的瞳仁中清晰倒映着人的影子。
  初生的婴孩最是天真无邪，眼睛是一片澄澈的湖。
  喆羽只抱了他片刻，便还给了云贵妃。
  云贵妃却又将他给了乳母：“再过一会儿便要喂奶了，你且带他下去吧。”君王在此，那等事情自是要回避。
  一会儿的功夫，小小家伙已经辗转经过了三个人怀里，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仍旧目无焦距的含着自己的手指。
  羡羡一走，此处反而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喆羽最先开口：“云太妃，朕已经准备册封羡羡为澄王爷，再过几日，你便带着他搬去城西的王府吧。朕已经命人重新修葺过了。”
  云贵妃和乔意柔相视一笑。
  果然是意料之中却又令人惊喜的事，云贵妃当即说道：“如此便多谢皇上了。”
  “太妃言重了，你为先帝生下子嗣，是为大功，理当再赏！”
  “岂敢，生儿育女乃我的本分，能得一子嗣相伴，已然知足。”
  “太妃自是谦虚，也确实有功，事后仍是要论功行赏的……”
  ……
  在他们说话间，乔意柔一直静立在旁，神情自若享用群芳园送来的芙蓉糕，吃得真叫个唇齿留香我。
  喆羽视线若有若无瞥了过来，见她如此，唇边笑意逐渐深邃。
  “朕今日出来时间有些长了，是时候回宫了。”
  云贵妃正想说什么，喆羽已经脱口而出：“有劳柔小姐相送了。”
  乔意柔便顿住了，她正捻了半块芙蓉糕，还未送到嘴里。
  却听得喆羽这话，只是愣了一瞬，动作更是流畅，将芙蓉糕往嘴里一扔，整个吞咽下去，又抿了一口清茶。
  神情仍是自然，伸手示意：“皇上这边请。”
  云贵妃见此，咽下了想要帮乔意柔拒绝的话。
  送至门口，外面一干侍卫等着。
  喆羽这次出宫，并非微服私访，他是故作低调，实则大张旗鼓造访乔国公府。
  又借机让乔意柔送他出府，众目睽睽之下，乔意柔送着喆羽离开。颇像世人所说郎情妾意的画面，其中韵味可就深远了。
  甚好，这又是喆羽卖弄的一个小伎俩。
  就在他要走出去的时候，蓦然回身来，乔意柔离他只有两步距离。他偏偏朝后跨了一步，凑身在在他跟前低声说道：“想必老国公爷与你说了那件事吧，现在能否告诉朕，你的答案了？”
  就算是作出了选择，那又如何。乔意柔佯装不懂：“皇上想要我做什么样的选择？您给我的不就一条路吗？”
  是和亲呀……
  乔意柔说完便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喆羽微微扬头，神情极其温柔，定定看着乔意柔，忽而低低的笑出声了：“呵呵，我道你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却也会耍这等小脾性了。”
  乔意柔不发一言，任由他如何说，她只需沉默以对便是。
  “也罢，你既然喜欢这样，便遂了你的愿。只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但愿……你能够作出最好的抉择吧。”
  她仍是没有回话，喆羽自讨没趣，挥一挥袖子，转身离去了。
  这日，羡羡满月。
  满月酒席在乔国公府举办，来了很多人，人人手上带着礼物。
  皆称是给小王爷的。
  尽管他们送的那些玉佩金银器皿没一样是可以用在羡羡身上的，但是他们还是送来了。并且，大多数人送的都是这些了。
  满月酒一过，也就意味着云贵妃要搬出乔国公府了。
  云贵妃终归还是外嫁的女儿，适中待在娘家，也是不妥。
  谁都知道有今天，谁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舍。她要搬出去，理应如此。
  客人们都落座了，道喜了，自会有人招待。
  云贵妃反而和乔意柔在后屋偷了个闲。
  乔意柔送给羡羡的，是一个精致的小小的药包，外面是荷包的样式，里面装的却是驱虫的药材。
  乔意柔准备了整整一盒子，有脂粉奁那么大，里面的皆是一些驱蚊香囊和解毒丹，或是补血丹。
  都是乔意柔一一炼制出来的，费了一些心力。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适合你们的礼物了。”她如是说。
  云贵妃那张明丽的脸便扬起笑意：“正合我意我，原本也是想在离开前问你讨要些丹药的。”——值得一提，自她怀孕以后，许久不曾在面上涂脂抹粉过。
  如此一来，这难得的妆容便显得惊艳了。
  “你今日，很美。”乔意柔以不含任何夸赞成分的语气说道。
  “待你出嫁那日，只会更美。”
  “……”乔意柔无言以对。
  出嫁……那大概是不久之后的事了。乔意柔心底却没有任何的期盼了，她作出了选择，却还没有告诉他们。
  这夜，二老爷来找她了。正好，乔意柔也想听听她亲爹的意见。
  “爹，喝茶。”她亲手斟了一杯热茶，放在圆桌上。
  秋月已经被她打发下去了，明亮宽敞的屋子中，父女俩坐在桌子的一侧，不动，却也不静。
  “柔丫头……”二老爷唤了她一声。
  “诶，爹，有话你就说吧。”
  他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喆羽告诉老国公爷的话，同时也告诉他了。位极人臣，他也是明白圣旨不可违逆，现在那道圣旨还没下来，一切尚有选择的余地。
  这么几天了，二老爷一直没有来找乔意柔谈话。只有一个原因罢了：“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所以我不打算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我知道你祖母是极其希望你留在岳国的……”然而他又说，“做任何决定之前，要遵从自己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