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性的光辉(二)
作者:作者:(美国)戴尔·卡耐基译者:袁玲      更新:2022-11-18 07:00
  第3峥嵘岁月
  林肯说,当他离开这个诧异的世界以后,他希望人们会说他是一个拔掉荆棘而种上鲜花的人。没错!在峥嵘岁月里,正是由于他的日理万机,顶住来自各自方面的压力才解放了千千万万的黑奴,取得了南北战争的胜利。他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完善的人类领袖。
  一次失败不会把他击垮,他内心的必胜信念坚如磐石。他走到士气低落的士兵中间,去和他们握手,反反复复地说:“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他尽力在活跃气氛;他坐下来和士兵们一起吃豆饼;他谈论着美好的将来,鼓舞着大家的士气。他显得很镇定,一如往日般谈笑风声。
  这个年轻的总司令如此无礼,使西沃德气得发抖,林肯则平静地离开了。第二天他说:“只要麦克莱伦能打胜仗,我情愿为他牵马。”
  当林肯躺在福特戏院对面的一所公寓里垂死的时候,这位铁人斯坦东,就是曾经诋毁他为“一个痛苦的低能者”的人,却说道:“这里躺着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完善的人类领袖。”
  在这场血雨腥风的斗争中,身为总统,我把拯救国家视为至高无上的目标,而不只是维护或者摧毁奴隶制度那么简单。
  林肯更加赏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因为格兰特就像他自己一样——轻视浮夸和排场,而更加注重实际行动和自己肩上的责任。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品质,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要对任何人怀有敌意,要把善心施与众人。让我们把真诚的信念注入到上帝赐予我们的真理之中,去发现真理的存在。让我们投入到所从事的事业中去;让我们来共同缝合战争的创伤;让我们去关爱在战争中变成寡妇的女人和变成孤儿的儿童;让我们永远珍视和维护本民族及全人类的和平!
  一次失败不会把他击垮,他内心的必胜信念坚如磐石。他走到士气低落的士兵中间,去和他们握手,反反复复地说:“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他尽力在活跃气氛;他坐下来和士兵们一起吃豆饼;他谈论着美好的将来,鼓舞着大家的士气。他显得很镇定,一如往日般谈笑风声。
  战争的开始
  林肯总统发布了征兵75万名男子参军的号召。全国民众的爱国热情此时完全被激发了。成百上千的群众集会在各地的会议厅、广场上隆重召开。一时间群情激愤、旗帜飘扬。男人们放下手中的锄镐和铅笔,纷纷来到国旗下宣誓参军。
  仅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有近20万新兵出现在了训练场上。
  他们高声唱道:“哟翰·布朗已经在地下长眼,但是他的精神将和我们一起作战!”
  只有优秀的将领才能带领士气高昂的部队取得胜利。那么谁将领导这些士兵取得战争的胜利呢?这时,罗伯特·李成为了焦点人物,他是大家公认的军事天才,此人虽然是南方人,但林肯还是决定让他来指挥这支军队。如果李接受了任命,那么这场战争的历史可能会是另外一番景象。有一段时间,他确实非常认真地琢磨过是否要接受这一使命。他独自一人走进教堂,跪地祷告;他整夜都睡不着,在卧室里踱步思索,他努力使自己能够做出明智的抉择。
  这位李将军和林肯有着许多共同之处。他和林肯一样痛恨奴隶制,而且他本人在多年以前就使自家黑奴获得了自由。他向林肯一样热爱着合众国,并且坚信合众国有更美好的未来。他把所谓的“脱离”看成是“革命”,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更大的灾难能降临到国家的头上了。
  但是,我们必须得正视——他是个弗吉尼亚人,一个视一切为无物的、高傲的弗吉尼亚人,在他的眼中,自己州的利益甚至高过国家。最大的矛盾就在这里,从最初的殖民者直到定居在这个州,他家族的前辈们前仆后继地奋斗了二百多年。他的父亲是非常有名的“快马哈瑞”,曾经辅佐华盛顿追杀过乔治国王的英国兵团。后来,因英勇而成为了弗吉尼亚的州长,他曾教导儿子罗伯特·李,对自己家乡的忠贞甚至要超过对这个国家的热爱。
  因此,当弗吉尼亚被归入南方的势力范围之内以后,李暗自对自己说:“我怎么能带领部队去伤害自己的亲戚朋友和孩子们呢?我应该和他们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他的这一决定大概把南北战争的时间向后延续了一至两年的时间。
  那么,现在林肯应该让谁来挑这副重担呢?军队中现任首领是温菲尔德·斯考特将军。他曾在1812年立下卓著的战功,但那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的锐气和勇气远不如从前了。另外,他还患有脊椎病,行动已很是不便。他曾这样写道:“三年多来,我根本无法再跃上马背,有时走几步路就会觉得腰酸腿疼。”而今,他又多了两样毛病——周身浮肿和眩晕症。斯考特将军还能挑起这幅重担吗?
  再说林肯也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位老人去领兵打仗。他应该躺在医院里,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听护士的话好好休息才对。
  林肯在4月份时就已经招募了75万名新兵,而这些人服兵役的期限都不会超过3个月,也就是说7月份即是底线。因此,进入6月下旬,“出兵”的呼声更加高涨了。
  此时,霍瑞斯·格瑞利的“论坛报”更是用粗体黑字头条刊登着“向里士满挺进”。
  然而,眼前的经济状况很是糟糕。银行不敢向外放贷。即使是政府要钱也得支付百分之十二的高额利息。大家的闲言碎语多了起来:“还想继续骗下去吗?赶快给敌人以痛击吧,去向李的部队发起进攻,早日结束这混乱的局面吧。”
  此类蛊惑力极强的呼声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除了军界上层人士以外,大家都在随声附和。而军队的指挥官们最明白,眼下部队还没有为战斗做好准备。而总统只能屈从于日益高涨的群众呼声,在时机尚未成熟时就下达了进攻命令。
  在一个极热的7月天中,麦克道尔带着他的3万名大军,浩浩荡荡地去攻打在弗吉尼亚州布尔河的南方联盟军队。当时的美国将领中,没有一个人曾经率领过那么大批的人马。
  这支队伍究竟怎样呢?大多数人只接受过一半军事训练。甚至有的士兵入伍才10天左右,对军队的组织纪律一概不知。到森特维尔的22英里的路程竟花了两天半的时间。
  谢尔曼上校指挥这支部队的一个旅,他发现用尽一切办法也难以阻止那些未经训练的士兵在炎炎烈日之下,不去找水喝和摘路旁的野草莓。对此,谢尔曼解释说:“人太多了,毫无纪律,我真的阻止不了。”这支部队雄心勃勃地又散散漫漫地向前进,南方政府将在20日召开国会,他们幻想着前往将其逮捕,并押送回华盛顿。18日部队遇到布尔河军队的前哨,他们打了一仗,使得部队耽搁了两天。
  华盛顿市民们成群地前往观战,甚至还有几位国会议员,带着夫人和爱犬,驾着马车赶到那里,去欣赏北军攻打南方军队的战况,他们一直以为那些南方军队不堪一击。
  上午9点钟左右,北方部队开始佯攻布尔河的石桥和下游滩头。
  这时,石桥上游约两英里处,大队北军人马正渡过布尔河,南军几支军队奉命赶至其左侧,仍然不敌,不得已退至亨利豪斯山上。11点钟时,战火更大规模地蔓延开,南军左翼受到更猛烈的攻击;北方军队在数量上占有极大的优势,打得南军溃不成军。南军巴纳德·比将军看着乱糟糟直欲逃命的人群灵机一动,大声叫道:“瞧,杰克逊像一堵石墙般自然屹立!振作起来,支持弗吉尼亚人!”托马斯·杰克逊上校从此赢得了“石墙”美誉。比将军率部冒着炮火前进,率领部队抢占有利的地形。北军发动了五次猛烈的进攻,但久攻不克,南军将领亲自前往左翼指挥。双方官兵纷纷倒下,遍地皆是尸体。
  不久,天空飘下蒙蒙细雨,使激战的双方更感阴沉。下午4点,谢南多亚河谷的部队到来,对麦克道尔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情况。帕特逊老将军那时还糊里糊涂,不知他奉命牵制的敌军已金蝉脱壳。约翰斯顿部一到达布尔河,情况就起了急剧变化。约翰斯顿写道:“厄尔利上校的三个团在敌人重新组织部队再次发起进攻时,正好来到战场上。敌方的新队形使其右翼比以前更为暴露,因此,厄尔利上校奉命直接向敌方进攻,他打得很英勇。在前方也同时发动攻击,敌人被这次进攻打败了,接着是全面溃退。”
  南军起初是慢慢撤退,又转而进攻。北方观战的人们看着自己的军队退到布尔河时,便觉得情况不妙。大炮隆隆作响,更可怕的还是南军冲杀过来时的尖啸。立即,一个国会议员赶着他的马车回头就跑,民众纷纷紧随,大家害怕地跑着,撤退过来的部队也被传染了恐怖的情绪,他们跟着跑开。然后变成一场混乱,北方溃军肆无忌惮地往回跑,他们只怕追来的敌军。
  发疯失神的人们抛掉他们的枪杆、外衣、军帽、腰带、刺刀,只是跑着,像是被一种无名的怒火所驱逐似的。有些人完全精疲力尽地倒在路上,并被路过的车马压死。
  那天是星期日,当林肯还坐在教堂里时,20里外的炮声就传进了他的耳中。礼拜完后,他直奔国防部,要那些从战地各方传回的电报。那些虽然片段不全,但他还是很愿意和斯科特将军讨论那些事。所以他连忙赶到那位老将军的寓所。这位老将军看看这些由战场上送回的电报后,就告诉林肯没有什么可牵挂的,而后又抱怨着他的背痛,便再躺下睡着了。半夜,这支惨败的军队,在混乱中,开始蹒跚地渡过波多马克河上的长桥,走入华盛顿市区。
  人行道上置起桌子来,也运来了几车的面包,有一些时髦的小姐、太太们站在热腾腾的大锅汤和咖啡旁,分配起食物来。麦克道尔已完全筋疲力竭,就在赶写一份通讯电稿时,竟然在一棵树下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他的铅笔,一个句子才写完一半而已。他的士兵们现在疲惫不堪也顾不得一切了,所以他们随地倒在人行道上酣睡,在倾盆大雨中睡得和死人一般,一动也不动,有些在睡梦中,还紧握着他们的枪。当晚,林肯一直未睡。天明后,他倾听着新闻记者和头戴丝质帽的市民讲述着他们目睹的混乱情形。
  现在,许多公众人物已经开始在慌恐中度日了。霍瑞斯·格瑞利提出无论以任何方式希望尽快结束战争。他带着极其肯定的语气说要想征服南方是根本不可能的。
  伦敦的银行家们也认为合众国从此将不会再有起色。于是,华盛顿的代理商在星期天下午火速赶到财政部,要求美国政府把所欠的4万美金的利息立即予以偿还。
  代理商被告知星期一再过来商洽,美国政府方面还希望彼此能在旧约定的前提下进行合作。
  这次交锋失败了,但失败对于林肯来说早已不是生平第一次了。一次失败不会把他击垮,他内心的必胜信念坚如磐石。他走到士气低落的士兵中间,去和他们握手,反反复复地说:“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他尽力在活跃气氛;他坐下来和士兵们一起吃豆饼;他谈论着美好的将来,鼓舞着大家的士气。他显得很镇定,一如往日般谈笑风声。
  他已看出这将会是一场长期的战争,所以他向国会申请募集征召10万士兵。国会果然为他招募到10万人,并决定另有50万人要服役三年。
  可是,由谁来担当领兵带将的重任呢?老斯科特连下床都要靠“马鞍和缰绳”,怎么还能带兵打仗呢?所以他是不能写在任用名单上的。难怪人们议论纷纷,说曾经驰骋疆场的良将奇才现在也只能在护士陪护下休息了。
  对林肯来说,麻烦、棘手的事情何止是眼前的这些,更多更难的问题还在后面等着他去处理。
  这个年轻的总司令如此无礼,使西沃德气得发抖,林肯则平静地离开了。第二天他说:“只要麦克莱伦能打胜仗,我情愿为他牵马。”
  痛苦的日子
  在战争开始不久,有一位名叫麦克莱伦的年轻将军,带着20门大炮和一部活动印刷机,带领部队冲进了维吉尼亚,攻击南方联军。他指挥的战斗虽然只是一场小打小闹,但毕竟是北方人的第一场胜利。其意义非同一般,麦克莱伦比其他人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的活动印刷机印发出几十次夸张的捷报,将他的胜利告知全国。
  要是在几年以后,人们肯定会笑话这个人导演的荒唐剧。但是在战争初期,人们在恐慌中盼望着某个英雄出现,所以也就轻易相信了这个年轻军官对自己的评估。在布尔河战败后,林肯请他来华盛顿,任命他为波多马克军区司令。
  麦克莱伦毕业于西点军校。他极爱骑马,因为骑在马上更使他像个统帅。他的部下老远看见他骑马过来,便高声喝彩,他便在马上得意洋洋地模仿拿破仑挥手的样子,为此赢得了“年轻的拿破仑”的美誉。
  他的确有些拿破仑的才干,一上任便开始重新组织和训练军队,使得那些不知纪律为何物的士兵成为唯命是从的军人。三个月过后,这些经过训练的士兵便达17万人之多。每一个人都主张采取行动——除了麦克莱伦以外。林肯再三催促他进攻,但他不肯。他举行阅兵并谈论许多有关他行动的事,但说起来也不过是空谈罢了。
  他总能找出各种理由进行拖延,但就是不肯去前方打仗。他曾经说过之所以现在还不能开赴前线,是因为部队正处在休整期。而林肯问他,部队到底都做过什么而需要休整,还需要休整多长时间呀!
  还有一回,在安提塔姆战斗结束以后,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当时,麦克莱伦所率部队在人数上明显多于李的部下,而且李的部队刚刚吃了败仗。如果麦克莱伦趁此机会果断出击的话,他不仅能俘获对方的人马,还能立即结束战争。一连几周,林肯通过快信、电报和通讯员不断地催促他务必要追上李。而麦克莱伦根本不听林肯的话,最后,麦克莱伦说他不能继续前进了,因为连战马都累得走不动了。
  假如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到纽萨勒姆村去参观一下,你能看见在奥法特杂货店和前面的山坡之间有一片洼地。伟大的林肯就曾经在那家杂货店做过伙计,“丛林男儿团”的斗鸡比赛就在这块洼地上举办,林肯做过这种有趣比赛的裁判。一连几周,巴比·麦克纳伯都在吹嘘自己有一只健壮的公鸡在桑格芒附近是找不到对手的。但是,当最后这只家禽被放进斗鸡场内时,它却调转了尾巴拒绝打斗。巴比被气急了,他抓起公鸡向天空抛去。公鸡从半空落到附近的柴火堆上,它显得很生气,愤怒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咯咯叫了几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比赛现场。
  “重看不重用的东西!”麦克纳伯大声骂道,“就会显摆你那漂亮的羽毛,让你斗鸡你就完蛋了!”
  麦克莱伦让林肯回想起了巴比·麦克纳伯的那只公鸡。
  在半岛战役期间,马格鲁德尔将军只有五千兵将对阵麦克莱伦的10万大军。而麦克莱伦依然不敢进攻,他就知道躲在防御工事里要求林肯再增兵派将。
  “我又不是魔术家,”林肯说道,“如果我答应给他10万士兵,他还会向我要更多的士兵。他只会说声谢谢,然后答应我明天就能到达里士满。可是,当第二天已经来临时,他又会发报给我说,据可靠消息证实,目前敌军人数高达40万,如果没有援兵他不敢贸然行动。”
  “假使他有一支百万人的大军,”武装部部长斯坦东说道,“他就发誓说敌军有两百万人,然后他会理直气壮向你要三百万人。”
  “年轻的拿破仑”的光环是是靠一步登天得来的,这使得他以自我意识为中心的意识非常强烈,根本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包括林肯在内。他老早就看不起总统,认为他是个傻瓜,并常常背地里称他为“大猩猩”,他还称内阁成员们为“几只我生平所见最笨的鹅”。
  波多马克河毫无战事。林肯忍受不了这种寂静,他迫切需要胜利来鼓舞士气,激励民心。因此,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找到西沃德,带着秘书约翰·海依,前往麦克莱伦家,碰巧总司令去参加一个婚礼。等他夜晚11点半回来的时候,发现了等候约一个钟头的总统一行人,他走过他们所在的房门口,爱理不理地径直上了楼,一会儿仆人传下话来,说他太累了,已上床就寝。这个年轻的总司令如此无礼,使西沃德气得发抖,林肯则平静地离开了。第二天他说:“只要麦克莱伦能打胜仗,我情愿为他牵马。”
  一年过去了,麦克莱伦还是没有行动的迹象,只有操练士兵和举行阅兵,并说大话。
  全国为之哗然,而林肯也为此而受到各方的抨击和责难。
  “你的拖延会彻底毁了这个国家。”林肯叫道,并正式下达进攻的命令。
  麦克莱伦事到如今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就要被逼辞职了,于是他连忙赶到哈泼渡口,命令他的部队立刻出发。他计划去攻打弗吉尼亚,打算由乞沙比克和俄亥俄运河将船只驶过来,用以架桥在波多马克河的两端。但是在最后一刻,整个计划必须放弃,因为船只比运河的闸门还宽了六英寸,根本无法通过。
  当麦克莱伦将这个事情告诉林肯,并说浮桥尚未准备好的时候,那最有耐心、也最会容忍的总统终于发脾气了,用他以前在印第安纳州乡下的俚语质问道:“见鬼了,为何还没准备好呢?”
  全国人们也在用相同的语气质问着同样的问题。这位年轻的将军会怎样做呢?
  终于,这“年轻的拿破仑”在5月对他的士兵们做了一场重大的演说,正如以前的拿破仑一般,然后12万士兵便整装出发了。
  战事已进行一年多。麦克莱伦曾夸口说他要立即解决整个战事,并让士兵们早点回家去种植玉米和小麦。
  仅凭一句夸口之词怎么能叫人相信呢?然而,林肯和斯坦东都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形势。他们电告各州州长无需再征召志愿者入伍,把募集来的各种财物分还了当地部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指挥官们常说的一句话。而按照弗雷德里克的教诲就是“必须要了解你的对手”。
  李将军和斯登华尔·杰克逊很清楚他们所对付的是一个胆怯且从来不上战场的麦克莱伦。
  所以李将军就让他费三个月的工夫到达里士满。当麦克莱伦带兵抵达城外时,士兵们似乎可以听见教堂的钟声。
  这位机智的李将军之后便一连发动了几次凶猛的攻击,不但在7天内,就把他赶回兵舰上躲起来,且还使他损失了15万名士兵。
  “真是太惨烈了。”麦克莱伦这样说到。这次战役就这样结束了,这是自开战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但是,麦克莱伦像以前一样横加指责,愣说“华盛顿内部有奸细”。他开始老调重唱:他们派给我的兵力严重不足;他们的“胆小和愚蠢”直接寻致了今天的悲剧。他对林肯和他的内阁痛恨无比;比联盟州的人更加瞧不起这些人;把他们的行为骂成是历史上最不光彩的丑行”。
  实际上,麦克莱伦的兵力远远超过了敌方。他没有一次把他所有的兵力一起用上,但他却不断地向指挥部索要兵力。起初,他要求多加1万,然后5万,最后要10万。他晓得不应该那样做,而林肯也知道他晓得这一点,林肯反问道:“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麦克莱伦发给林肯和斯坦东的电报里充满了火药味和侮辱性的字眼。他指责这二人所做的努力就是摧毁了他的整个队伍。他那些极端的措辞连发报员都拒绝发送。
  举国为之震惊,民众也失望到了极点。
  林肯更是憔悴不堪。“没有什么能对我起到安慰的作用。”他说道。
  麦克莱伦的岳父——任参谋长的马细——说事到如今除了订约投降外,别无他策了。听到这话时,林肯气得涨红了脸,就请人把马细找来,便说道:“将军,我听说你曾说过‘投降’这个词,只要是与我们的军队有关的话,那是一个不该使用的词。”
  在夏日的傍晚,他会常常和他们一起玩棒球游戏。他跑垒的时候,燕尾服的后襟在身后飞舞。他也常常和两个孩子一起踢皮球,从白宫一直踢到军事办公厅。到了晚上,他还会跑下楼和他俩一起翻滚打闹。天气晴和的白天里,他有时会抽空回来和他们还有两只小山羊一起嬉戏。
  丧子之痛
  林肯早在纽萨勒姆一家商店做伙计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把一个租来的屋子堆满货物使之成为一间杂货店,这并不难。难的是怎样才能把杂货店的质量提高到让自己还有他那位爱喝酒的合伙人能长期拥有的高度。
  而现在,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惨败之后,他更加明白了要想募集50万甘愿为国捐躯的士兵,再找到100万美元给他们配备上步枪和子弹,这也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是要找到那位能为他带来胜利的三军统帅可是难上加难呀。
  “在军事行动上,”林肯感叹地说,“一个指挥者的智慧是多么重要啊!”
  因此,他多次都跪下祷告,祈求上帝赐给他一位罗伯特·李或约瑟·约翰斯顿或斯登华尔·杰克逊。
  “杰克逊,”他说道,“是个勇敢、诚实的军人。只要我们有这一种人来统领北方军队,那么国家就不致于如此多难了。”然而在整个联邦军队中,到哪里去找出另一位斯登华尔·杰克逊呢?没有人知道。两年来,他一直想要找出这位全国所盼望的军事领袖。
  他把军队交给一位将军,而这位将军只会率领人马打败仗。
  于是,这位让国人蒙受羞辱的将军就被调换,但是另一个也同样是个没有能力的人,尝试一番又造成1万多人死亡。至于林肯,则穿着便装长衣和拖鞋,整个晚上在地板上踱着方步听取各种报告,一再叫嚷着:“我的上帝呀!国民将说什么呢?我的上帝呀!国民将说什么呢?”而后就又有另一个统帅就任,但依然失败了。
  然而,对于麦克莱伦,部分军事评论家竟发表了这样的看法:他个人有着很多缺点及领导才能的欠缺,对此,我们不能排除,但他仍然可能算是波托马克部队最好的指挥官。可以试想一下,连他都能算好样的,那后来者们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在麦克莱伦失败之后,林肯想试试约翰·蒲伯能否担当此任。蒲伯在密苏里附近曾有过不错的战绩,他抢占了一座岛屿,并俘获了近四千名士兵。
  他和麦克莱伦一样,也有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孔和爱吹牛的嘴巴。他曾说自己的指挥部权力很大,而且他还散布过很多言过其实的宣言,于是,“豪言壮语蒲伯”这个绰号便传开了。
  “我从西部来到你们这里,我原先带领的部队已经打入了敌人的后方。”他就是用如此生硬的语句开始了对新部队的首次讲话。接下来,他继续指责他们在东部屯兵不动,并含沙射影地挖苦他们胆小如鼠。在即将结束讲话时,他严肃地表示自己完全有能力创造出军事上的奇迹。
  他的这番宣讲使得这位新指挥官的驾临犹如“三伏天飘来了雪花”,多少总会让人起一点鸡皮疙瘩。这不但不能使众将士产生敬佩之情,反而令人更加厌恶。
  而最憎恶他的人就是麦克莱伦了,是他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蒲伯究竟在哪些方面比麦克莱伦强呢?麦克莱伦正带着极度嫉妒和怨恨的情绪给纽约写信以谋求新的职位。
  蒲伯把军队带至弗吉尼亚,一场大规模的战斗即将开战了。他需要调动所有能被调动的人马。于是,林肯的电报一个接一个地发给了麦克莱伦,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增援。
  麦克莱伦执行总统的命令了吗?当然没有。他向来不都是辩解、拖延和抗议吗?他绞尽脑汁提出万般理由绝不让蒲伯得到任何支援。他不以为然地说:“让咱们的蒲伯先生凭自己的本事去拼死战斗取得胜利吧。”
  来自联盟州的隆隆炮声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但他始终按兵不动,不去支援他那讨厌的对手。
  因此,李的军队在布尔河战役的旧战场上再度给蒲伯的士兵以痛击。北方将士伤亡惨重,余者皆慌忙逃窜。
  这次战斗是头一次布尔河战役惨败的续演,又是一大批残兵败将涌人了华盛顿的街区巷道。
  而此时,李正率领着胜利大军一路狂追过来。现在连林肯也开始相信首都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沦陷的危险。炮艇、战船在河面上已是严阵以待了。华盛顿的政府官员和文员都拿起了枪,发誓要与首都共存亡。
  武装部部长斯坦东也变得慌恐起来,连忙发电报给各个州的州长,恳求他们派特快列车把军队和志愿团送抵首都。
  华盛顿里面所有的店铺都已停止营业;教堂里传出凄凉的声音;男人们纷纷跪地祈求万能的上帝拯救这座城市;老人、妇女和儿童更是惊恐至致;大街上急促的马蹄声不绝于耳,他们带着珍贵物品乘车逃往马里兰。
  斯坦东要把政府机构迁到纽约去。他下令撤除兵工厂和军火库,并将所有军需品都运到北方去。
  财政部长切斯命令把所有的金银储备火速转移到华尔街银行的地下金库。
  林肯此时悲痛交加,他连声叹息着说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现在应该怎么办?看来难逃此劫啊!”
  谁都清楚,麦克莱伦此举完全是为了报复。蒲伯被打败了,军队被击垮了,他那自私的愿望终于得逞了。
  林肯将他召至白宫,告诉他人们都骂他是个卖国贼,大家都指责他说现在这种糟糕的局面是他最想看到的。
  斯坦东心中的怒火在胸中巨烈地燃烧。他身边的人说,如果看见麦克莱伦在军事办公厅露西,那斯坦东一定会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去将其打倒在地。
  切斯更是气愤至极,他虽然不会对麦克莱伦拳脚相加,但是,他说这个人应该被枪毙。切斯这番话并不是在说着玩,他说出了众多人的心声。
  那林肯的反应如何呢?有着天主教徒般仁慈胸怀的林肯倒不会用那么怨毒的言语诅咒任何人。蒲伯打了败仗这不假,然而,他自身是否应该负有一定责任呢?林肯自己所经历的失败比这些人要多的多,那他还怎么去指责他人呢?
  因此,林肯把蒲伯派到大西北去征服印第安的起义军,然后又让麦克莱伦复职,继续统领军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呢?林肯说道:“虽然他不能打仗,但是训练兵马他很在行。更主要的是,在军队的将领当中还没有人能把这支队伍管理得有他一半好。”总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受到众人的指责,说他不该把兵权交还给胆小如鼠的麦克莱伦。一切正如预料的那样,连内阁都反对他的做法。斯坦东和切斯表示,就算华盛顿被敌军占领,他们也不愿看见卑鄙的卖国贼麦克莱伦重新执掌兵权。
  这时,林肯承受着来自内阁和四面八方的压力,他说只要内阁同意,他愿意马上辞去总统职务。
  风波过去几个月后,也就是在安提塔姆战斗结束之后,麦克莱伦再次违背了林肯的命令,再次放弃了追赶李的军队的大好时机。于是,他手中的兵权又被收了回去,他的军事生涯也就此彻底地结束了。
  现在,必须有个新指挥来统帅波托马克军团。但是,究竟谁能够担此重任呢?而这个人又在哪里呢?的确无人知晓。
  绝望之中的林肯把指挥权交给了波恩斯德。而后者也明白,自己不能担当此任,他拒绝了总统的两次任命。当最后重任强加到头上的时候,他流出了痛苦的眼泪。
  随后,他仓促领兵去攻打位于弗雷德里克斯堡的敌军防御工事。而结果和前任的将领一样,又使13万名将士白白牺牲,阵地上尸横遍野。
  于是,波恩斯德也被解除了职务。后来,部队又交给了下一个牛皮大王“能征惯战的乔·胡克”。
  “但愿上帝可怜李将军吧,”他夸口道,“因为我不会宽恕他的。”
  他带领着他所谓的“全球最精锐部队”迎击李将军。他的兵力有南方军队的两倍多,但是李将军在长思拉村将他赶过河并歼灭了他部队中的17万人。
  在那状况恶劣的几个晚上里,林肯来回不停地在他房间里踱来踱去,同时叫嚷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虽然如此,最后他还是前往菲勒利克斯堡,去慰问胡克并鼓励他所带领的军队。
  林肯再次受到了强烈的指责和抨击,而整个国家又都被阴云笼罩着。
  然而,屋漏偏遭连阴雨。国家的灾难还没有过去,他的家庭内部又有悲剧发生了。林肯非常疼爱泰德和维利这两个儿子。在夏日的傍晚,他会常常和他们一起玩棒球游戏。他跑垒的时候,燕尾服的后襟在身后飞舞。他也常常和两个孩子一起踢皮球,从白宫一直踢到军事办公厅。到了晚上,他还会跑下楼和他俩一起翻滚打闹。天气晴和的白天里,他有时会抽空回来和他们还有两只小山羊一起嬉戏。
  泰德和维利在白宫一出现就会立即变得热闹起来。他们在这里组织“诗歌演唱会”;把仆人们集合到一起做军事操练。他们在求职者的人堆里跑来跑去,如果有某个人招他俩喜欢,他们就会马上领着那个人去见老爸。如果爸爸不在前厅的办公室里,他们还知道好几道后门的入口。
  对那些繁文褥节,他们就像爸爸一样不屑理会。有一次,内阁正在召开会议,他们突然闯了进来,然后对他父亲说那只老猫在地下室里生出了小猫崽儿。
  还有一次,他俩把向来严肃认真的切斯气得怒也不是恼也不是,因为小泰德在他爸爸的身上磨来磨去,最后竟骑到了他的脖子上。而此时,切斯和总统正在商议国家所面临的重大财政问题。
  有人送给了维利一头小马驹。于是,他每天都要出去骑马,即使外面再冷,也从未间断过。后来,他感冒了,接着又发起了高烧。夜里,林肯始终陪伴在在儿子的病榻前。当小家伙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时,他的爸爸失声痛哭起来。他边哭边说:“我可怜的维利!我可怜的维利!他是那么可爱,而上帝却把他带走了。孩子,你不能离我们而去呀!”
  凯克利太太是家里的佣人,她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
  他抱头痛苦着,他那高大的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抖动得厉害……望着死去的孩子那张惨白的小脸;林肯夫人浑身都在发抖,她承受不了失去爱子的痛苦,整个人彻底垮掉了,连儿子的葬礼她都没有参加。
  在维利去世以后,林肯夫人只要看一眼儿子的相片都会受不了。凯科利太太告诉我们:
  凡是儿子生前喜欢过的东西一旦出现在她的眼前,哪怕只是一件小玩具,都会令她悲痛万分。表示哀悼的花束送到她的面前,她悲痛欲绝地背过身。除非把这几束鲜花放在一个她不会进去的房间里,或是直接把它们扔出窗外,否则,她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因痛苦过度而昏厥过去。她把维利生前玩的、用的全部丢掉了……儿子死后,她不再跨过客室的门槛,因为维利就死在那间屋子里。她也从此不再进过给尸体上油彩的休息间。
  极度悲痛的林肯夫人要把所谓的巫师请到家里来。这名脸上化着浓妆的巫师打着“切斯特神灵”的幌子,实际上是个十足的大骗子。后来因东窗事发,他被强行命令出城,否则将遭到拘禁。但是,失魂落魄的林肯夫人把“切斯特神灵”请进了白宫。在一间幽暗的小屋里,按照巫师的指示,她用手敲打着墙壁和桌面,巫师暗示那回声就是死去的儿子的信息。而这所谓的信息也只不过令她更痛苦罢了。
  林肯也无法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他整日无精打采,更不能照常去处理日常工作。信件、电报堆满了整张办公桌,可他哪有心情去批示、去答复这些呢?
  他的医生怕他不能康复,也怕他会永远这样消沉下去。
  总统有时会坐着高声朗诵几个小时,听众只有他的秘书或侍从武官。通常他所念的是莎士比亚的作品。有一天他正在给他的侍从武官念“约翰王”,而当他念到康士坦士哭亡儿那一段时,林肯合上书,就背诵了下面的几句:
  天主神父啊,我曾听你说,在天上我们能重见我们的朋友,当真如此,我将再见到我儿呀。
  上校,你在梦里遇到过死去的老朋友吗?总统说道:“那种感觉是你和他之间非常美好的交流,然而,当你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情景时,你的内心会感到凄凉吗?我和我的儿子维利常常在梦里相见。”
  说完,他早已泣不成声,变成了一个泪人。
  当林肯躺在福特戏院对面的一所公寓里垂死的时候,这位铁人斯坦东,就是曾经诋毁他为“一个痛苦的低能者”的人,却说道:“这里躺着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完善的人类领袖。”
  相互掣肘的内阁
  林肯反观他的内阁,发现自己身边的这支队伍内部同样存在着相互的猜忌、隔阂和争斗。
  国务卿西沃德自命为“内阁总理”,无视内阁其他的成员,常常干涉别人的行政,引起了那些人的反感。
  财政部长切斯则蔑视西沃德,憎恨麦克莱伦将军,更怨恨国防部长斯坦东,同时也憎恶邮政总局长布莱尔。
  布莱尔却夸口说,当他一向人挑战的时候“便是他要置人于死地”的时候。他指责西沃德是个“无定见的说谎者”,始终不肯和他有任何来往;而对于切斯和斯坦东,他根本不去理会这两个“无赖”,即使是在非常正式的内阁会议上。
  布莱尔因到处挑战,终于使自己掉进无法翻身的陷阱里。因为结怨太多,林肯只好请他辞职。
  怨恨情绪弥漫在内阁的整个机体里。
  副总统汉尼巴·含林不肯和海军部长基甸·韦尔斯说话;而韦尔斯则头戴着精巧的假发,并留着一大簇白胡须,写着日记,其里面每一页的记载几乎把他所有的同僚们攻击得一文不值。韦尔斯特别憎恨格兰特、西沃德以及斯坦东。
  至于那既暴躁又无礼的斯坦东,是他最恨的人。他轻蔑切斯、韦尔斯、布莱尔、林肯夫人,乃至于其他任何人。
  “他从来不顾虑别人的想法,”格兰特说道,“而当他拒绝人家的要求时,会比准许时还要快乐得多。”
  谢尔曼恨透了斯坦东,所以有一次在大庭广众面前,在阅兵台上使斯坦东蒙受耻辱,而十年后当他写回忆录时,还以这事引以为乐呢。
  “我走近斯坦东先生时,”谢尔曼说道,“他向我伸手,但我当众拒绝了,那件事是全国人尽皆知的。”
  几乎每个阁员都自认为比林肯优秀。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要替这个粗鲁笨拙、只会讲故事的西部人工作呢?
  在许多人看来,林肯能在竞选中获胜纯属是侥幸,让一匹“黑马”从众多的强手中钻了空子,跑在了最前面。
  司法部长贝茨信心十足,原以为自己能获得总统提名。他曾在工作日志中写到:林肯做事缺乏目的性,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领导才能,而共和党竟推举林肯参与提名竞争,这简直是犯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错误。
  切斯同样是一个认为自己应该代替林肯而获得提名,而且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林肯是一个“软弱可欺”不会有所作为的人。
  西沃德更是心存不满和怨恨。“失望?你在问我对此是否失望?”一次,他在客厅里不停地踱着步并对朋友大声说道:“对我而言,究竟谁应该获得总统提名,谁又应该靠边儿站,这些我都不会太在意,只是不明白,一个伊利诺斯的小律师凭什么获此殊荣。你说我怎么可能会不失望呢!”
  西沃德心如明镜,如果没有霍瑞斯·格瑞利从中掣肘的话,那么,现今的美国总统就是他了。西沃德说,他积累了二十多年的从政经,是完全有能力驾驭政府这台大机器的。
  然而,林肯究竟有何资历呢?除了在纽萨勒姆开过几天乡间杂货店以外,就是和土地打交道了。
  哦,差点忘了,他还管理过一家邮局,那不就是把信件塞在帽子里四处瞎跑吗!如此看来,这位“牧场政治家”的能力也高不到哪儿去了。
  而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国家顺着坡道滑进灾难的深渊而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地坐在白宫里。
  在许多人眼里,包括西沃德在内,是他这个国务卿在统治着国家而林肯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角色而已。人们称西沃德为“国家总理”,而他对这个称号也很满意。他相信拯救国家于危难的重担只有他才能挑得起来。对此他始终没有怀疑过。
  当西沃德接受任命时,他说:“为了自由和我的国家,我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的。”
  林肯执政刚一月有余,西沃德就把一份备忘录往总统的办公桌上一扔。这能不说是一种侮辱。这也开创了美国历史上内阁成员傲慢无理地让总统看文件的先例。
  “上任政府月底就停止办公了,”西沃德开口说道,“然而,对内对外的相关政策还没有出台。”说完,他又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始批评前纽萨勒姆的杂货店店主,并且告诉对方应该如何使新政府运转起来。
  最后,他竟大言不惭地暗示林肯: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还是回去做你的律师吧。其言外之意就是让经验老道的西沃德来担当重任,这样国家似乎才会更有前途。
  在西沃德提出的诸多建议当中,有一条把林肯彻底搞晕了。西沃德无法容忍法国和西班牙对待墨西哥问题的态度。因此,他建议把这两个国家的领导叫过来说明各自的理由。对了,还有英国和沙俄也算在内。如果他们的解释不被己方接受,你猜他将会怎样做呢?
  宣战。没错,一场战争对这位政治家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打算同时对多国开战。而且他已经写好了一纸充满威胁和警告的通知,并准备发往英格兰。要不是林肯删去了那些带有挑衅性的词语,变换了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讲话,或许一场国际大战就会上演。
  西沃德吸了一小撮鼻烟,继续说他希望看到欧洲的力量干涉南卡罗莱纳州的事务,这样一来,南方各州都会和北方联手共同抗击外敌,而北方就能从中渔利了。
  如此说来,向英格兰开战不是全无必要的事情。一艘北方的炮艇在公海上截获了一艘英国的邮船,从船舱里抓获了两名联盟州派往英格兰和法国的特派员。这两个人被关押在波士顿监狱。
  英格兰已经做好了准备,数千名士兵横渡大西洋在加拿大登陆,准备向北方发起进攻。
  此时,林肯也不否认“面前是一颗很苦的药丸在等着他往下吞”,但他还是释放了被扣押的两名特派员,并向对方表示了谦意。
  西沃德那些大胆的建议让林肯很是吃惊。刚执政时他就敏锐地意识到要处理如此众多而棘手的问题,自己的经验的确是非常不足的。因此,他需要帮助、指导以及高明的智慧辅佐。他原本期望西沃德能像良师益友给他以帮助,可结果怎样呢?
  华盛顿全城的人都说是西沃德在把持着政权。这话重重地伤了林肯夫人的自尊心并引起她的愤怒。她只有催促她那谦虚的丈夫要为自己辩护。
  “我也许自己不会统治国家,”林肯向她保证,“但西沃德确实也是不行的。唯一能主宰我的是我的良知和我的上帝,而这些人们将来都会明白这一点。”
  果然时候来到,而他们全都明白了这一点。
  沙尔门·切斯看上去像是个天生的政治人才,不但有修养,而且是个古典文学家,精通三国语言。
  他是个很虔诚的教徒。他不但在星期日要参加三次礼拜,而且洗澡时还要背诵诗歌,甚至在美国的硬币上刻印“我们信赖上帝”这个口号。每晚就寝以前,他必须读完他的《圣经》和一本讲道的书,所以他全然不了解一位每晚睡前要看阿第玛斯·窝特的幽默文集或培特洛廉·纳斯卑的杂文集才会入眠的总统。林肯的幽默天才,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使切斯愤怒而烦恼。
  一天,林肯的一位老朋友,自伊利诺斯州来白宫拜访他。守门人用警惕的眼色将他打量一番,就说“总统不能见客,内阁正在开会”
  “那没有关系,”那客人说道,“你只要告诉亚伯拉罕,奥兰德·克洛格想要跟他讲一个口吃的法官的故事,他就会来见我。”林肯听后立刻吩咐要他进来,并和他握手言欢。转过身向着内阁成员们,这位总统便说:
  “诸位,这是我的老友奥兰德·克洛格,他想给我们讲一个口吃的法官的故事。这是个挺好的故事,所以我们现在就把公事先放下吧。”于是,严肃的官员们和国家大事只得等候,而奥兰德尽管说他的故事,林肯则尽情地大笑一场。
  切斯气极了,因为他对国家的将来感到担忧。他埋怨林肯根本是把战事当做玩笑,且正在把国家的前途送进破裂和灭亡的深渊里去。
  切斯在林肯的面前,便假装是个朋友。但在林肯的背后,却是这位总统的死对头。林肯屡次不得不为决定政策而得罪一些有势力的人们时,切斯便赶快跑到那闷闷不乐的牺牲者面前,向他们表示同情,然后就挑拨他们对林肯的怨恨,并说若是沙尔门·切斯当权的话,他必定能得到公平的处理。“切斯就像是一只飞蝇,”林肯说过,“他能在每个他可寻到的、腐坏的地方随时下卵。”
  就在几个月之后,林肯发现了切斯的叵测居心,但他仍然很有肚量地说:“切斯的确有很强的工作能力。但是对于总统这个位子,在我看来他是过于垂涎了。鉴于他最近的表现欠佳,于是就有人对我说,‘现在是该让他退出内阁的时候了。’不过,把任何一个人驱逐门外都不是我想看到的。如果一个人有能力做他该做的事情,并且能够做得很好的话,我是会放手让他走的。因此,我决定:只要他作为财政部长能把分内的工作做好,至于他以前在白宫所造成的不良影响,我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切斯并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当切斯看到一切并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前进时,他又把辞呈递了上去。实际上,这已是他第五次递交辞呈。不过,林肯每次都过去安慰他、鼓励他继续留在原岗位上。然而最后,连一向逆来顺受的林肯也觉得受够了。他们之间竟然发展到了彼此都不愿意看见对方的地步。于是,当切斯再次提出辞职时,林肯就断然在辞呈上签了字。
  这是切斯完全没能想到的,他不得不亮出了杀手锏。参议院中的全体财政部的议员一起涌向了白宫集体抗议,说切斯的离职是国家的一大损失,也是一场灾难。林肯静听其说,一直到大家把想说的话都吐了出来。然后,他讲述了自己和切斯共事多年的痛苦体验。他说,对于切斯的行为,我总是忍了又忍,可他呢?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来破坏我的领导威信。
  “他总是耍尽一切手段惹恼我,”林肯说道,“而我总是拍着他的肩膀一次又一次地挽留他。其实,这并不是我想做的,但是我应该尊重他的决定。作为一名内阁成员,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让他参与内阁的事务。如果允许,我自己也愿意辞去总统职务,然后回到斯普林菲尔德继续做我的律师,即使是再回到伊利诺斯的农场去耕地或者养牛,也实在不像象现在这样操心受累下去。”
  对于这个令林肯感到难堪和屈辱的人,他是这样评价的:“在我所知道的所有有才华横溢者当中,切斯即使算不上是前几名,但至少也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虽然林肯和切斯之间的裂痕难以弥补,但是林肯把领袖人物的宽宏大量发挥到了极致。他把一位美国总统所能给予的最高荣誉给予了切斯:他把美国最高法院院长的职位交由切斯去做。
  然而,若比起那凶暴的斯坦东,切斯还只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呢。
  短小精干、有牦牛般体格的斯坦东确有一些类似动物的凶猛及狂暴的性情。林肯和斯坦东初次见面是在一次为了专卖特许权的案件开审时,而当时的他们,连同费城的乔治·哈定,都是作为被告的顾问。
  林肯曾把案件仔仔细细地研究过,并准备要发言。但是斯坦东和哈定却看不起他,不但将他撇在一边不去理睬,还侮辱他,甚至不准他在开庭时说出一句话。将他要发言的一份副本给予他们,但他们觉得那是“毫无价值的”,也不想费任何工夫去研究。
  他们不肯和林肯一起上法庭,也不肯让他进入他们的房间,甚至不愿和他同桌吃饭。他们对待他犹如对社会上不入流的人。
  斯坦东说过:“我决不愿和那样可恶、笨拙的长臂猿来往。倘若我不能和一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一起处理这个案件,那我宁愿放弃。”
  “我从来没有被像斯坦东那样的人恶劣地看待过。”林肯说他每次回到家,总是感到极大的羞辱,然后就陷入极度的忧郁中。
  当林肯成为总统时,斯坦东对他的蔑视和厌恶更是有增无减。他说他是“一个痛苦的低能者”,并宣称他毫无办法治理国家,应该由一个军事独裁者把他驱逐出去才对。
  斯坦东一次次地恶语相加:“迪夏尤真是傻到家了,非要跑到非洲去找大猩猩,现在白宫里不是就有一只原始的黑猩猩正在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吗!”
  在斯坦东写给布坎南的信中,他大肆辱骂林肯,其用词简直不堪入耳。
  林肯执政十个月以后,一个全国性的丑闻引起了渲染大波。政府的百万巨款流失了!这些钱被奸商和发国难财者骗进了腰包。
  这时,林肯还和武装部部长西蒙·卡迈隆就是否让奴隶武装起来的问题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林肯要求卡迈隆马上辞职。他正努力找寻一位新人来负责作战委员会的事务。林肯十分明白这个国家的未来如何就看他将做出怎样的选择了。林肯还十分清楚谁是自己所需要的人。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我决定任命斯坦东为武装部部长,至于个人的面子和尊严我已无暇顾及了。”
  事实证明,这是林肯做出的最为明智的任命之一。
  斯坦东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不管对方官位高低,他总能做到一律严厉对待的。只要他往军事办公厅里一站,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会瑟瑟发抖。他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办公室成了他的家,吃饭睡觉都在这里。他用怒吼对待人浮于事的作风和不称职的官员。
  他针对贪官和奸商发动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扫荡。为此,他不惜触犯宪章规章,甚至把多名将军送进了监狱。他强烈要求麦克莱伦出兵打仗,酗酒作乐和按兵不动的做法必须即刻停止。他保证了铁路运输线和电报通讯的畅通,林肯可以随时通过军事办公厅收发电报。他负责任命各个分区部队的指挥官由他直接任命、指挥,就连格兰特将军都不得只通过作战指挥部而未经他的同意就下达命令。
  他长期患有多种疾病,如头痛、哮喘和消化不良等等。然而,他就像一台精力充沛的发动机总是高速地运转着,直到南方联盟州回到了合众国的怀抱。这有力地证明了林肯的任命是非常正确的,他所期望的目标终于成为了现实。
  有一天,一个国会议员说服了总统,要求调动某部军队。等他拿到命令后便匆匆忙忙地跑进国防部,将它放在斯坦东的桌上,但斯坦东尖声说他绝不照办。
  “可是,”那个政客抗议道,“你别忘了,这可是总统的命令。”
  “如果总统给了你这一道命令,”斯坦东反驳道,“那他一定是个傻瓜。”
  那位国会议员又跑回林肯那里,期待着要看他大发脾气,并开除这个国防部长。
  但是林肯静听事情的始末后,目露笑意,便说:“如果斯坦东说我是个傻瓜,那么我必然就是,因为他几乎是对的。我愿意去找他商谈。”
  他果然去了,但是斯坦东坚持他的命令是错的,林肯最后只好收回成命。既然晓得斯坦东痛恨受干扰,林肯总是让他随心所欲地去做。
  “我不能再给斯坦东先生增添麻烦,”林肯说,“他的职位是全世界上最困难的。在军队里有成千的人责骂他,因为他们无法升迁;另外的几千人埋怨他,因为他们未得任用。他所受的压力是无法估计又无止境的。他宛如是我们国家中沙滩上的一块岩石,不断地受着浪涛的打击。他不停地击退怒潮,不让它们侵没大陆。我不明白他是如何生存下去的,而不会被打成碎块。没有他,我必遭毁灭。”
  然而有时,总统也会固执地坚持己见,而那时斯坦东可要当心了。如果“战神”表示不会那样去做,林肯就平静地说道:“我认为您必须去做,部长先生。”事后,对方果然可以做到了。有一次,他写了一道命令说:“不用‘假如’、‘而且’或‘但是’,爱里渥·赖斯上校应晋升为美国陆军准将——亚伯拉罕·林肯。”
  还有一次,他在写给斯坦东的信中要求委派某人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他这样写道:“无论此人能否说出尤利西斯·恺撒的头发到底是什么颜色,你只管派他去执行此项任务。”
  到后来,斯坦东、西沃德以及好多最初谩骂或轻视亚伯拉罕·林肯的人们,都晓得要尊敬他。
  当林肯躺在福特戏院对面的一所公寓里垂死的时候,这位铁人斯坦东,就是曾经诋毁他为“一个痛苦的低能者”的人,却说道:“这里躺着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完善的人类领袖。”
  约翰·海依伊曾是林肯的秘书,他非常形象地描述过林肯在白宫里的工作生活情况:
  他是一个极其没有条理的人。关于这一点我和尼雷克最有发言权。我们在他身边工作了四年之久,我希望他能按照系统和规律做事。然而,他一贯我行我素的做法始终不曾改变过。即使我试图把那些前来骚扰他的人拒之门外,可他立即否定了我的做法,即使是对那些总喜欢抱怨和提出不合理要求的人他也决不会同意我那样做的。
  他很少去看那些寄来的信件。起初,我想让他多看看那些信件,但是,他反过来把这类事情都交由我来处理。当然我也不看,只是签上他的名字了事。
  他一星期写上十封信就算是够多的了。
  当他离开白宫去处理一些重大而棘手的问题,他就干脆把要回复的书信交给我或者尼克雷代办。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会在晚上10点到11点之间上床睡觉,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在退伍军人收容所察看期间,他吃得早餐最为简单:一个鸡蛋、一块吐司和一杯咖啡而已。随后,要在8点以前赶到白宫去工作。冬季里,他起床的时间就要晚一点了,他的睡眠质量很差,但是,他喜欢躺在床上。中午的时候,他经常只吃几炔饼干。冬天里,他常喝牛奶;而夏天就喝葡萄汁。在饮食上,他饭量不大,是很有节制的。
  平时他几乎从不喝酒和饮料,而只喝少量的白开水。有时,他出去做演说或者跑去听音乐会、看话剧,借此方能小憩一会儿。
  当我告诉他有某个特别的报道或事件登了出来时,他才会拿起报纸杂志浏览一下。要在平时,他才不看呢。他经常说:“我比那些人知道得多多了。”要是有人说他是谦虚的人,我会不以为然,因为伟大的人物实际上并不谦虚。
  在这场血雨腥风的斗争中,身为总统,我把拯救国家视为至高无上的目标,而不只是维护或者摧毁奴隶制度那么简单。如果无需解放任何一个奴隶,就能使我们的国家长治久安,我没有任何的异议;如果只有解放了奴隶,国家才可能长治久安,那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勇敢地向前冲;如果只要某一地区的奴隶获得了自由,整个国家就能获得安定,我同样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宣言风波
  如果你要问当今的美国人,为什么会暴发南北战争呢?绝大多数人会这样回答:“为了解放上百万的黑奴。”
  真的是这样吗?让我们来看个究竟吧。
  下面这段话摘自林肯的第一篇就职演说:
  无论是间接地还是非间接地,我都不曾想过去干涉国家现存的奴隶制度。法律没有赋予我这样的职权,而我自己也没有兴趣企图改变什么。
  而在当时,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在林肯发布了《解放奴隶宣言》的前一年半里,大炮不曾停止过轰鸣、伤兵也还在不住地呻吟。在此期间,那些激进分子和废奴主义者不断地催促他立即采取行动,他们通过各种宣传途径不停地攻击、指责甚至谩骂他。
  有一回,一个芝加哥的牧师代表团突然出现在白宫门前,他们说是来传达上帝降下的解放奴隶的旨意,并要他立即去执行。而林肯反驳道:如果真是上帝降下了旨意,那他为何不直接把旨意传到总参谋部,干嘛还要绕到芝加哥再传到这儿呢?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霍瑞斯·格瑞利站了出来,对林肯的拖延和沉默示以最严厉的抗议。于是,他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两千万民众的祈求”的文章向总统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而林肯也不甘示弱,非常精彩地回答了对方的责难,这篇义章被后人视为战争期间的传世佳作。在文章的结尾这样写道:
  在这场血雨腥风的斗争中,身为总统,我把拯救国家视为至高无上的目标,而不只是维护或者摧毁奴隶制度那么简单。如果无需解放任何一个奴隶,就能使我们的国家长治久安,我没有任何的异议;如果只有解放了奴隶,国家才可能长治久安,那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勇敢地向前冲;如果只要某一地区的奴隶获得了自由,整个国家就能获得安定,我同样不会有任何的异议。我之所以要针对奴隶及有色人种做一些事情,因为我认为这确实有助于拯救我们的国家;而对某些问题我之所以采取了克制的态度,其原因也在于此。对于那些将对合众国的事业构成危害的事情,我会尽量少做,或者不做;而对于有助于我们事业的事情,我不但要做,而且还会竭尽全力去多做。对于即将可能出现的错误,我会尽其所能地及时予以纠正;对于有建设性的真知灼见,我会毫不犹豫地予以及时地接纳。
  以上是我对总统职能的理解,我这样说也会始终如一地贯彻执行。我真诚地希望全人类都能获得自由与安宁。
  林肯认为,如果奴隶制没有进一步扩张下去,而国家也是安定的,那么,奴隶制走到特定的时候会自行灭亡。然而,如果合众国一旦在战争中失利了,这一制度还将继续存活几百年。
  在北方地区总共有四个蓄奴州,林肯十分清楚,如果自己在斗争初期就发布《解放奴隶宣言》,这四个州必定会投靠联盟州,这样南方力量就会大大加强。那样合众国就会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当时有这样一个说法:“林肯希望万能的上帝站在他一边,却又不能失去肯塔基。”
  因此,他只有等,等待良机来临,而他所走的每一步要慎之又慎才行。
  他本人已经和一个位于边疆地区的蓄奴家族联姻了。他的妻子会定期从岳父那里领到一部分钱,而这些钱就是凭借贩卖奴隶挣来的。
  另外,他最亲密的朋友约书亚·斯庇德也是蓄奴家庭的成员。因此,林肯能够充分理解南方人的想法。而且,作为律师出身的他,已经养成了一种对他人的财产及宪法的尊重意识。所以,任何人处于艰难的境地都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在他看来,对于奴隶制,南方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反感,但也未必是由衷地喜欢它。但是要将这一制度彻底消除,双方则要付出同等的努力和代价。为此,他最后制定了一项计划。计划指出,奴隶主每释放一个奴隶可以领取400美元的报偿。这样,所有的奴隶就能获得解放,但这个过程是尤为漫长的,即使到了1900年也未必能彻底解决完毕。为了让蓄奴州的代表们接受这一计划,林肯把他们请进了白宫。
  “这个政策是经过反复讨论、慎重考虑之后制定的,”林肯解释道,“它就像雨露一样缓慢地渗透而丝毫不会伤害到你们的利益。你们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它,不是吗?这是个前人没有想到的好办法,是上帝的恩赐,供你们去选择。如果你们选择了它,将来一定会生活得更加幸福。”
  然而结果怎样呢?他们拒绝了“上帝的恩赐”,这使得林肯更加伤心和失望了。
  他说道:“我会尽全力来挽救国家,或许大家还是能理解我的。至少,我不能轻易退出这个牌局,要等到时机成熟再亮出底牌……我认为让奴隶获得自由并把他们武装起来,才是取得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所在。是把奴隶武装起来战斗,还是投降,我必须要果断地做出抉择。”是的,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采取行动了,因为法英两国马上就要承认联盟州的国家地位了。这两个国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原因最明了不过了。
  当时在法国,拿破仑三世娶了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玛丽·德·美第奇为妻。他和他的叔父拿破仑·波拿巴一样喜欢炫耀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因此,当合众国南北两方兵戈相见时,他马上就想给“门罗主义”来点颜色看看。他派出一支队伍赶到墨西哥,在打死一千多个当地人后抢占了墨西哥,并让马克西米连大公登基做了墨西哥的皇帝。
  拿破仑认为,只要南部联盟赢了,就会支持他的新帝国;反之,要是北方获胜了,就会调转枪口把法国人赶出墨西哥。他深信自己的这种观点。因而,拿破仑希望南方在脱离联邦的过程中占得上风,为此,他愿意竭尽全力去帮助南联盟。
  战争刚一打响,南方所有的港口就被北方海军给控制了,在近二百个口岸派兵把守,沿着九千多英里长的海岸线巡逻。
  如此大规模的封锁是极为少见的。这使得联盟州陷入及其艰难的境地,他们的棉花发了霉,枪支武器和食物无法运抵过来。他们只得用棉花籽和栗树籽代替咖啡;只得把野草莓叶和橡树皮煮成汤汁来代替茶水。他们把墙纸取下来印刷报纸;在布满烟尘的房子里熏制咸肉;把教堂的大钟熔化成铁水铸造大炮;就连大街上的交通护栏也成为他们打造炮艇铁甲的原材料了。
  联盟州的铁道因零件和设备欠缺而无法修理,致使整个铁路运输停顿下来。在乔治亚州花两美元就能买到八加仑玉米,可是,在里士满至少要花15美元才能买到。弗吉尼亚粮食奇缺,人们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南联盟必须采取措施了,为了获得法国的承认,他们向拿破仑进献了价值1200万美元的棉花。并希望借助法国舰队的力量突破封锁线。同时,他们还许诺将从法国工厂进口大批的货物和产品。
  条件也算优越。于是,拿破仑敦促沙俄和英格兰加入同盟承认南部联盟国的地位。英格兰的贵族统治者们扶着单片眼镜、端着酒杯高兴地听着拿破仑的建议。美国的富有和强大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希望这个国家分裂,合众国分崩离析。
  另外,南方的棉花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好多英格兰的工厂已经倒闭了,上百万人因失业而衣食无着。儿童因营养不良而生病,上百名成年人被饿死。英国的工人和远在印度与中国的穷人一样,正在为争夺国际救济食品而忙碌者。
  要想得到棉花摆脱目前的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拿破仑一起承认南联盟并且帮助它突破封锁线。
  真是这样的话,南方自然会得到枪支、面粉、食物、铁路设备等等。南方人的信心和士气将大大地增强。这样美国的局面必定会发生彻底的转变。
  而北方除了多增加两个敌人以外,还能得到些什么呢?未来的局势将会非常恶劣,后果更是无法预料。
  对此,没有谁比亚伯拉罕·林肯更加清楚了。“是该打出最后一张底牌的时候了。”他在1862年坦白说道:“从现在开始,如果我们再不改变策略的话,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英格兰自己的殖民地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稳固,有的也想脱离出去。而现在,南方要从北方脱离出来,北方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而话又说回来,至于田纳西和德克萨斯到底应该归属华盛顿还是里士满,这究竟与伦敦的地主和法国的王子有很大的关系吗?没有。这场战争对于他们两国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
  卡里勒说:“我没觉得我所处的这个时代有打仗的必要,我觉得只有愚蠢的家伙才会那样做。”
  林肯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他已感觉到部分欧洲国家对战争的态度会有所改变。许多欧洲读者对《汤姆叔叔的小屋》这本书并不陌生,他们对奴隶的悲惨命运也感到痛心。因此,林肯认为如果他现在发布《解放奴隶宣言》,欧洲人肯定会从新的角度去审视这场战争。他们不会再认为合众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流血牺牲,而与他们无关。相反的,他们会把这视为一场旨在摧毁奴隶制度的正义斗争。公众舆论的作用是巨大的,它决不会容忍某些个别分子试图伸手援助与正义之师敌对的武装。
  1862年7月,林肯准备正式发布《解放奴隶宣言》。可是,麦克莱伦和蒲伯在最近的战事中连连失利,于是,西沃德就对林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战争取得了一定胜利的时候再发布宣言也不晚。
  林肯诚恳地接受了西沃德的建议。两个月之后,胜利真的到来了。林肯马上召开内阁成员会议,共同商讨自从《独立宣言》问世之后美国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部宣言。
  这是一个无比庄严、神圣的时刻,而林肯没有因此而拘谨。每当有一段笑话在他脑子里闪过,他就会马上讲出来与大家分享快乐。他总是把沃德的作品集放在床头,每当读到滑稽可笑的地方,他就翻身下床,连外套也来不及穿就跑到办公室,和秘书们一起分享其中的快乐。
  就在为商讨宣言而召开内阁会议的当天,林肯还把沃德的近作顺手带来了。其中有一段故事林肯觉得非常逗乐,于是他就在正式商讨的前几分钟把这个故事念给大家听。
  一阵欢笑声过后,林肯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庄严地说道:
  当叛军还在弗雷德里克的时候,我就想只要把他们赶出马里兰,我就立刻发布《解放奴隶宣言》。当时我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但是对我自己和上帝是发过誓的。现在,敌人终于被赶了出去,而我也必须马上兑现我的誓言了。今天的会议就是想请大家听听我是怎样写的。但是在核心问题上,我并不希望你们提什么意见,因为这些应该由我个人来做决定。我所写的内容完全能够表达我的思想和观点。但是,某些地方的措辞不太合适或者表达得不够清楚是极有可能的,希望大家能提出改动意见,我会虚心接受的。
  西沃德提出有一处需要换一种修辞,过了一会儿,他说还有一处需略加改动。
  林肯问他,为什么不把两处问题一次提出来呢?接着,林肯打断了大家的思路,讲了一段非常经典的笑话:
  一个雇工回到印第安纳告诉他的雇主,牛群中领头的那只公牛已经死了。过了几分钟,他接着说道:“牛群里其他的牛也都死了。
  “你为何不一次把话说完呢?所有的牛不是全都死了吗?”雇主问道。
  “你说得没错。”雇工答道,“可是我不想一下子全都告诉你,因为我怕你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
  1862年9月,林肯把宣言提交给了内阁。但是,直到1863年的1月1日才正式生效。因此,当第二年召开十月国会会议的时候,林肯呼吁全体同仁齐心协力地支持他的宣言。他在此次发言中,引用了他从前写过的几句话。这几句话虽然不是诗歌,但比诗歌更优美更能打动人心。只听他高声说道:
  为了地球灿烂的明天和希望,我们要么高贵地生、要么卑贱地死。
  1863年元旦那天,林肯同政府和陆海军中的高级文武官员以及各国外交使团的成员一一握手,招待会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他才回到办公室拿起钢笔,蘸了蘸墨水准备签发《解放奴隶宣言》,他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对西沃德说道:
  在我一生中,我还从来没有像在这个文件上签名这样更加确信自己做得对。但我从上午9时起就一直在接见客人,同他们握手,弄得我手臂僵硬麻木。现在这个签字将被人们仔细看看,如果他们察出我的手有点颤抖,他们就会说“他有点后悔了”,但无论如何,这个字总是要签的。
  他让自己的胳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挥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从此,350万名奴隶就彻底获得了自由。
  可在当时这份宣言并没有受到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正如林肯的好友同时也是他坚定的支持者奥维利·伯朗宁所说,唯一的效应就是,触怒了南方联盟并使他们更加团结;而北方则明显地出现了分歧。
  军队里的骚乱不断。那些为了保卫合众国而入伍的新兵必须宣誓不得开枪杀害已经获得了自由的黑人,并且要保护他们平等的社会地位。数以千计的士兵纷纷逃出了兵营,征兵工作也被迫中止。
  一直以来,平民百姓是林肯忠实的支持者,但是,现在人们也不再和他并肩作战了。秋季大选将对他十分不利,就连他的家乡伊利诺斯也对共和党表示不满。
  没过多久,林肯在大选之初便深陷困境,而且战局也发生了逆转。对林肯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有勇无谋的伯恩赛德在弗雷德里克斯堡和李的部队交战中,损失了13万名士兵。又是一次愚蠢而徒劳的牺牲,这类悲剧已经连续上演了18个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落幕呢?人们已不再信任他,林肯又一次受到猛烈地抨击。不仅他和他的将军们输了,他的政策也输了。不但公众无法再忍受下去,就连参议院里的共和党员们也改变了原有的态度,纷纷把矛头指向了他,他们想迫使林肯离开白宫,并且要求他改变政策,重新组织内阁。
  对林肯来说,这是一次相当沉重的打击,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是在下逐客令,”他说道,“我如果再脆弱一点,就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霍瑞斯·格瑞利眼下正在后悔当初在1860年的时候不应该促使共和党把林肯推上提名候选人的位置。
  他坦然说道:“那是个错误,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格瑞利伙同另外几名共和党领导人之所以要发动以上政治运动,其目的无非是:迫使林肯辞职以便把副总统哈姆林推上台,然后再迫使林肯下令让罗斯凯恩去掌控合众国的军事指挥权。
  “我们的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林肯坦白说道:“似乎上帝也不在支持我们了,我感到前途一片渺茫。”
  林肯得知了取胜的消息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相信联邦军队会通过从侧翼进攻和后面袭击彻底击溃敌军,从而使整个战争取得突然性的胜利。但可惜的是,在那里指挥的是米德而不是格兰特,所以结果也不会是他所预料中的那样。
  葛底斯堡战役
  到了1863年的春天,李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战果。于是,他决定挥师北上,向北方发动进攻和侵略。他的作战计划是先占领工业发达的宾夕法尼亚的中部地区,以确保部队的食品、医药和军需供给。之后就是要攻取华盛顿,这样,英、法两国迫于形势就会承认联盟州的国家主权了。
  一个多么大胆却又过于鲁莽的想法!不过,在他的士兵看来,一个联盟州的人要比三个北方人还要厉害。所以,当军官宣布只要宾夕法尼亚被攻破了,每个人一天可以吃两顿牛排的时候,士兵们再也按奈不住了。
  正要准备出发时,李得到了一条消息,这使他大为不安。他的一个女儿正在家里十分投入地看着一本。大将军为此十分恼火,他写信恳求女儿课余时间多读像柏拉图、荷马史诗以及古希腊哲学之类的古典作品。写完信以后,他念了几段圣经,然后跪地做祈祷,他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祷告完毕,他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
  几天后,李将军率领7500名士兵,士气高昂,带着丝毫不把北军放在眼里,一路扬长而来。李将军被粮食、弹药、欧洲各国的承认等一连串的想法所激动。领兵直向宾夕法尼亚首府哈里斯堡。部队渡过波托马克河继续向前推进,所到之处民心惶惶。农夫们纷纷从坎伯兰山谷中跑出来,牵着牲口骑着马跑在军队的前头;黑人们更是惊恐万分,唯恐逃之不及再遭厄运。
  还未到哈里斯堡,李的炮声已经在沿路上响了起来。因为李知道合众国的军队正威胁到大部队的后方,对方试图把他的粮草军需供给线切断。这时的他就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四处乱撞,他要用自己锋利的犄角把那只咬了他后脚跟的小狗顶上天。在宾夕法尼亚南部的一个城镇,公牛和小狗正好相遇了。这个素来宁静安详的小镇叫做葛底斯堡。这场血战可谓是美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战役。这个小镇从此也被永远地记入了史册。
  两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合众国的队伍在头两天就损失了两万人。于是,到了第三天,李就想彻底歼灭掉乔治·米德率领的这支新兵队伍。
  当时的情况是,李的队伍一部分躲在防御工事里,另一部分在树林里隐藏着。要想尽快消灭敌军就必须采取以进攻为主的战术。于是,一场大规模的正面进攻计划就在李的酝酿之中了。
  他的想法令足智多谋的副将隆斯格特倍感诧异。
  “上帝啊,这是真的吗?”隆斯格特说道,“李将军,你看对面的山坡是那样的陡峭、对方的炮火是那样的猛烈,如此大规模的正面进攻你不觉得很危险吗?要是按照你所说的计划,我们的步兵就要完全暴露在敌军的炮口之下。再来看看地面进攻,我军必须顶住敌人的榴弹筒和榴散弹的打击向前推进将近一英里。在我看来,没有15万名士兵的方阵是不可能取得主动的。”
  可是李却不以为然,然后说道:“我带领的这支队伍兵强马壮,他们英勇善战无坚不摧。”
  就这样,李决定按计划行事。但是,结果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为此他付出了一生中最惨痛的代价。
  联盟州的军队调集了总共158门大炮布置在“神院山”的山脊周围。如果你现在到葛底斯堡参观一下,依然能够看到当年枪林弹雨留下的痕迹。而在当时,那可是极为罕见的。
  可以说,隆斯格特比李将军有着更加明智的判断。他确信冲锋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因此,他低头不语,并拒绝传达命令。结果,他被免职,然后由另外一名军官指挥并且执行了李下达的命令。
  乔治·米德将军在西部战区给了南方军队一次致命的痛击。
  米德将军其实是林肯的一个老朋友。实际上,也是林肯把他派到了西部战场,然后他成功地指挥了这次反击战。这个叫做米德的人外形相当独特。他长着一头披肩的褐色长发,看上去很像意大利战争中的拿破仑。他在阵地上也坚持写浪漫的情书。当日下午,他在英勇的士兵们齐声欢呼声中翻身下马,他的军帽潇洒地向右边歪戴着,神采飞扬地走向战士们。大家激动地向他走来,在飘舞的旗帜和明晃晃的刺刀的衬托下,他看上去更像拿破仑了。
  米德带领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挺进。一路之上,敌军的炮弹在队列里炸开一个个弹坑。但是,士兵们个个面无惧色,个个势不可挡,个个都有必胜的信心。
  突然,合众国的步兵团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对方的炮火顿时像雨点一般倾泻过来,一时间,周围一片火光冲天;山顶犹如火山在喷吐着烈焰。短短的几分钟里,米德的队伍里,各团的团长除了一人以外全都倒下了,5000士兵死了4000。正如歌中所唱:
  一千人倒下,继续向前冲
  一千人牺牲,把山河染红
  冒着硝烟烈火;听着炮声
  和阿米斯泰德一起冲锋
  阿米斯泰德率领着部队做了最后的猛击。只见他从石墙掩体里猛然挺起身,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大吼一声:“让敌人尝尝刺刀的滋味,兄弟们给我冲!”
  士兵们紧跟其后,顽强作战,把刺刀插进敌人的胸膛;用枪托砸烂敌人的脑壳;把战旗插在对面的山坡上。那战旗虽然飘扬了的时间是那么的短,但就是这短暂的一瞬却代表着胜利的曙光已悄然照了过来。
  自作战以来,米德的士兵们始终都表现出了豪迈的英雄气概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李不得不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再无法继续向北方进攻了,失败已是必然得了。
  在米德的残余部队的顽强反击下,李的军队被彻底地打垮了。他充满自责地向自己的残兵败将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要对自己严重的错误决策负责。”
  7月4日的夜里,天空下起了大雨,李将军趁机将军队退回到波托马克河。然而令李将军叫苦连天的是河水暴涨,无法渡河。这时他进退两难,看来只有束手就擒了。
  此情此景,李似乎已经在劫难逃了。前有滔滔河水挡路;后有追兵索命。但是,米德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林肯得知了取胜的消息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相信联邦军队会通过从侧翼进攻和后面袭击彻底击溃敌军,从而使整个战争取得突然性的胜利。但可惜的是,在那里指挥的是米德而不是格兰特,所以结果也不会是他所预料中的那样。
  但是米德与格兰特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米德如迂腐的学究,而格兰特骁勇如“猎犬”一般。尽管林肯天天都在敦促和命令米德要主动进攻,但是他就是不敢前进半步。他除了发电报找借口,召开参谋会议以外未采取任何行动。而就在这时,李将军的部队正忙着过河,如果此时发动进攻,可稳操胜券。但米德错过了机会,至14日中午,李将军的军队全部安然而退。
  林肯大怒,高声叫道:“天啊,这是什么意思?敌人已为我所掌握,只要举手之劳即可胜利。可是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不能推动那支军队。在那种情况下,差不多任何将军都可打败李将军了。即使是我,也能打败他的。”说到后来,他实在是痛惜的成分居多。在痛惜之际,不由自主地坐于桌前,提笔写信给米德:
  对于葛底斯堡大捷你给国家做出的贡献,我是非常、非常感激的……你在葛底斯堡和敌人打了一仗,把敌人打败了,当然,至少可以这样说,敌人的损失和你的损失一样重。敌人撤退了,而你呢?我看似乎并没有对敌人穷追不舍。但这时河流涨满洪水,把敌人阻住了,这样你可以慢慢地追上敌人。你身边至少有两万名老兵,在支援范围内的新兵也有此数,另外还有在葛底斯堡和你并肩作战的部队,而敌人却不可能获得一个兵源的补充。可是你却按兵不动,让洪水退尽,让桥搭起来,眼看敌人从容不迫地跑掉而不去追击。
  他接着写道:
  亲爱的将军,我认为你对李将军的逃跑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并没有充分地了解。他当时就在你的掌握之中,只要跟踪合围,再加上我们新近获得的其他胜利,战争就可以结束了。而现在,战争将无限期地拖下去。要是你上周一不能有把握地攻击李将军,现在你在波托马克河之南,兵力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又怎么能向他进攻呢?
  林肯越写越恼火:
  现在要指望你有多大成就是不可能的,而我也不指望了。你已经错过了大好时机,这使我感到无限烦恼。
  写至此,林肯停了一下,怒气一经泄出,心里就好受一些,他觉察到语气过于严厉,便又补充了一段:
  请不要认为我的这番话是要指控你,或存心为难你。正因为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不满,我才觉得最好还是诚恳地把不满的原因跟你讲清楚。
  之后,林肯不禁设身处地地替米德着想,米德在葛底斯堡战役中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而且战场显得那么悲壮那么惨不忍睹,“如果我是米德,”林肯想,“或许也会放过李将军吧。”此时,林肯怒气全消,遂将这一封信搁置起来,没有发出。这封信不曾发出,米德也未曾读到它。它是在林肯死后,从他的文件中发现的。
  在整个葛底斯堡战役中,共有6000人丧生,27万人受伤。一时间,教堂、学校和仓房都成了临时医院。到处是痛苦的呻吟声;每过一个小时,都会有成群的重伤员死去;闷热的天气使尸体迅速地腐烂,埋尸队必须一刻不停地挖坑掩埋死尸。然而,要去挖像样的坟墓是不可能的,于是,多数情况下,只是挖几铲土往尸体上一盖就算完事。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墓地管理委员会决定献出部分墓地给阵亡的将士,并且还把著名的演说家爱德华·艾沃瑞特请来发表演说,以此来祭奠阵亡的英灵。
  上至总统、内阁、众参两院,下至米德将军和各界知名人士以及外交使团,都接到了祭奠仪式的正式邀请函。然而,很少有人把这件事算进日程安排。
  总统会来吗?组委会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而真实情况是,他们连私人邀请函也没写给他。林肯只受到了一封印刷请柬。组委会猜想总统秘书一定会把请柬丢进废纸篓,这样林肯根本就看不到,又怎么会来呢?
  但事实并非如此,当林肯决定出席祭奠仪式时,组委会先是吃惊,然后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们应该做些什么呢?请总统讲话吗?有些人反对,说总统事务繁多,是没有时间准备的?而另外几个人干脆说道:“就算他真的有时间,可他知道该说些什么吗?”
  他是一位出色的政治演说家,没有人否定这一点,然而在烈士陵园作致词却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来,那总得有所安排吧。
  于是,组委会的委员们经过反复斟酌,最终给林肯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当爱德华·艾沃瑞特演说完毕,请他来一段“简洁而适度的讲话”。
  这份有些失礼的邀请林肯总统为什么会接受呢?说到此,还有一段小插曲呢。
  在前几年秋日的一天,林肯去视察安提塔姆的阵地。到了下午,他和来自伊利诺斯的老朋友沃德·莱蒙一起乘车外出。半路上,林肯请莱蒙为他唱那首自己最喜欢听的“忧伤小曲”。
  “无论早年在伊利诺斯还是后来在白宫里”,莱蒙说,“每当我和林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把这首歌献给他听,他的眼泪就会流个不停。”
  歌词大致是这样的:
  汤姆,你可知道,我绕着村子徘徊
  不由自主来到了操场的大树下面
  这棵大树当年曾为你我二人遮挡风雨
  绿茵场上嬉戏的伙伴尽已离去
  而今只剩我孤身一人
  蓦然回首
  已是二十年前
  我把你的名字刻在了水池旁边的老榆树上
  你心上人的名字就在你的下面
  汤姆,你知道吗?你和我爱上了同一个人
  不知谁那么狠心,剥掉了树皮
  老榆树正慢慢地死去
  宛如当年死去的姑娘
  是你刻上了她的芳名
  蓦然回首
  已是二十年前
  我的双眼已失去了当年的光泽
  却常常饱含着泪水
  我是多么想念她、眷恋她
  我又来到墓地
  把鲜花放在我俩爱过的人的坟前
  蓦然回首
  已是二十年前
  每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林肯就不由地想起他所真心爱过的一个人——安娜·拉特利奇。他在想心爱的人已经长眠在伊利诺斯荒凉的坟墓里。那些辛酸的回忆使他不由得热泪盈眶。为了让林肯从痴迷、伤感的情绪中走出来,莱蒙又连忙换了一首幽默轻松的黑人歌曲。
  这本是一件生活中的小事,既可以理解又值得同情并且和他的工作毫无关系。可是,林肯的政敌却借此大作文章,把这件事说成是国家的耻辱。纽约一家名为“世界报”的报纸一连三个月天天都把这件事歪曲成丑闻。林肯被指责为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当前方阵地上“人们掩埋阵亡将士”的时候,他却在一旁开玩笑、唱开心小曲儿。当然,我们知道这不是真实的情况。
  这些诬蔑使林肯既感到委屈又觉得无奈。可是他在默默地承受这一切。他并不想通过报纸澄清什么,因为那样对方就会更加嚣张了。当接到组委会的印刷请谏后,他决定前往发表“简洁而适度的讲话”,这样也可以封住政敌们的嘴,同时还能在烈士的墓碑前表达对烈士们的崇敬之情。
  林肯正式接到邀请函时,距离悼念仪式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他利用一切空余时间来为此次演讲做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刮胡子的时候、午饭时间,还有坐在斯坦东的办公室里等电报的时候,他都在想演说的内容。他把底稿写在一张淡蓝色的纸上,出门的时候就把这张纸塞进帽子里随身带着。临行前的礼拜天他还说:“底稿已经被我反复修改了好几遍,但还不是十分满意,还要推敲、修改、润色一番才行。”
  林肯在祭奠典礼开始的头天晚上到达了葛底斯堡。此时来自各个地方的人们已经汇集在这里。往常这个镇子的人口约有1300人,而现在一下子猛升到了将近3万人。当晚明月高悬,气温宜人。除了少许来宾找到了旅馆休息外,余下的人就成群结队地在大街上溜达了一整夜。大家彼此挽着胳膊在拥挤的街道上边走边唱:“为国捐躯的烈士们永垂不朽!伟大的约翰·布朗永垂不朽!”
  就在那个晚上,林肯还在斟酌他的演说词。大约11点左右,他走进隔壁国务卿西沃德的房间,大声地把演说词念给他听,并且听取了对方提出的意见。次日早餐过后,林肯对他的演说词进行了最后加工,然后带队前往祭奠现场。
  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中央,起初,他把腰板挺得笔直、目视前方。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就耷拉了下来,两条胳膊也变得松垮了,因为他又琢磨起他的演说词来了。
  被特意请来发表演讲的演说家爱德华·艾沃瑞特在葛底斯堡的悼念仪式上一共犯了两处绝对不应当犯的错误:一是他迟到了一个小时;二是他足足讲了两个小时。
  林肯提前拜读过艾沃瑞特的讲演稿,因此,当艾沃瑞特收尾时,他就知道是该自己上场了。林肯总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够充分,因此他显得很紧张,只见他在椅子里扭动了一下身体,戴上那副老式宽边眼镜,又拿起演讲词看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他走上演讲台做了简短的致词。
  然而,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聚拢来的人们是否听到了人世间最伟大的演说呢?没有,大多数听众是带着好奇心来的,因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目睹一位美国总统站在跟前讲话,所以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人们还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这个高个子男人的嗓音就和他的身材一样细长而且带着南方口音。大家都忘了总统的故乡是肯塔基,他讲话时总带那么一点儿家乡口音。人们只是把目光涌向了林肯,直到林肯坐了下来时,他们才明白开场白已经讲完了,接下来是正式演讲。
  怎么?他忘记演讲词了吗?还是他的演讲结束了?人们既激动又带着几分失望地鼓起掌来。
  林肯在印第安纳生活时,到了春耕时节,他都要用那套破旧的犁具翻土。但是,由于土层太硬,被他翻过的土地总是不那么平整。当地人把这称之为“砸锅了”。后来,每当林肯把事情做得很糟糕时,他就常常把这个农家土语引用过来。而此刻,他转身对沃德·莱蒙说道:“莱蒙,我的演说是不是‘砸锅了’。听众们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实际上,不但大家有些失望,就连爱德华·艾沃瑞特和当时坐在总统身边的西沃德都对他的表现也失望至极。
  不过,最头痛的不是听众,不是艾沃瑞特,也不是西沃德,而是林肯本人。在返归途中,他先是在火车的包厢里躺了一会儿,随后用凉水冲了冲脑袋,这样也许会让他更清醒些。
  林肯深信此次在葛底斯堡的演说是极其不成功的,就当时的社会形势而言,效果的确不佳。
  他是在祭奠仪式上演讲,虚怀若谷的品格令他认为除了烈士们的精神能被世人敬仰以外,这个致词根本不会博得现场听众的赞赏,更不会被后世称颂。但是,假如他能活到现在,他一定会受宠若惊的,因为直到今天,依然有很多人没有忘记他那次的演说。在葛底斯堡的致词不但没有“砸锅”,而且即使内战早已成为了久远的历史的时候,此次演说中的一些精彩词句却被后人视为文学宝库中最值得永久铭记和珍藏的文化遗产。
  林肯在葛底斯堡的演说已不仅仅是一次自身魅力的展示,它更是对百折不挠的英勇情操的高度赞颂;这个演说具有史诗般的波澜壮阔和豪迈庄严:
  八十七年前
  我们的祖先开始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生活
  一个崇尚自由的国家诞生了
  为了这个崇高的理想,我们前仆后继
  一切人生来平等是我们共同的精神理念
  现在我们正在经历一场伟大的战争
  这场战争将检验我们的国家
  以及其他奉行上述原则的国家能否长治久安
  现在我们站在了这场战争中的战场上
  我们献出这里的一片土地
  让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永远安息
  这是我们应该而且必须做的
  然而,从更深远的意义上讲
  我们可以祭奠却不能捐献什么
  因为那些曾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们——活着的和倒下的
  已经用自己的鲜血做了最好的祭奠
  他们高尚的情操永远不会因为别人的颂扬或者漠视而有丝毫改变
  世界将不会记得我们今天在这里说过什么
  但是,烈士们的英雄壮举将永远地载入史册
  对于我们这些生者而言
  与其在这里哀悼
  莫如继承烈士们的光辉遗志去完成他们未竞的事业
  与其在这里哀悼
  莫如让烈士们的崇高情操激励我们投身到伟大的事业中去
  在此,我们向着烈士们的英灵郑重承诺
  英雄的鲜血不会白流
  这个国家将在上帝的赐福中获得自由的新生
  我们的人民将世代相传、前仆后继。
  林肯更加赏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因为格兰特就像他自己一样——轻视浮夸和排场,而更加注重实际行动和自己肩上的责任。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品质,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重用格兰特
  1861年战争开始时,在伊利诺斯州的伽勒那小镇上的一家皮革店里,有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坐在皮箱上面,叼着一枝土制烟斗。他是一个会计,还向农夫收购猪皮、兽皮。
  这家店的店主是他的两个弟弟,他俩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店铺。但是,眼下的日子怎么过呢?老婆和四个孩子还没有饭吃,他不得不跑到圣路易斯大街找份赚钱多一些的工作。可是,结果只能让他更加地绝望。最后,绝望中的他借了几个钱买了一张火车票,想住在肯塔基的父亲伸手要钱度日。老人家是有很多钱,可是他一分钱也不愿意往外掏。他坐下来给两个小儿子写了一封信,要求他俩给伽勒那的长兄安排个好点儿的工作。于是,这两个弟弟马上就把他的工资往上涨了些,并且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适当地照顾一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天两块钱就是他的工资。他懒惰又不爱卫生,总喝玉米酿制的威士忌,永远是负债累累。他经常向人借钱,所以当他的朋友们看见他时,他们总是假装看旁边而躲过他。
  他迄今所做的一切,总是失败。
  但是,一切都将到此为至。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正在向他靠拢。
  虽然他至今不能赢得故乡人的尊敬,但是在三年之内,他将要指挥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一支军队了。
  四年之后,他打败了军事天才罗伯特·李,这场战争也将由他最终画上句号。而他的名字和事迹将成为历史记载中最光辉夺目的一页。
  八年之后,他还将入住白宫。
  随后,他将带着胜利的凯旋周游世界。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鲜花、奖章送上,同时,各国的首脑、政界要人也会亲切地接见他。他是平民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当然那些曾经在大街上对他视而不见、故意躲避的小镇上的人也包括在内。
  他绝对是一个传奇人物,这不仅仅是指他的军事才能,还有他的生活,更让人匪夷所思。据说他的亲生母亲对待他的态度也是不合世间常情的。
  她很少去关心他。当他刚生的时候,她连名字也不想给他起,倒是有几位亲戚有时还能关心他一下;就在他满月那天,几个亲戚每人从报纸上撕下来一张纸条,把自己喜欢的名字写在上面,然后把几张纸条混在帽子里,而后抽出一张,那张纸上所写的就算是他的名字。她的奶奶辛普森从前读过《荷马史诗》,于是,她就在纸条上写下了“希兰·尤利西斯”。这张纸被抽了出来,于是,17岁以前人们就这样称呼他。
  可是,这个孩子既窝囊又迟钝,于是,“废物点心格兰特”这个名字就在镇上传开了。
  在西点军校时,他有一个称呼。为他填写入学文件的那一位先生,以为他的中间名字是他母亲年少时的名字辛普逊,于是就替他登记为“U·S·格兰特”。当军校同学晓得这事之后,他们便大笑着把他的帽子扔上空中,并喊叫:“兄弟们,这里有位山姆叔叔,与我们同住!”他的同学,便一直叫他山姆·格兰特。
  对于这些他并不介意。他朋友极少,而他也不管人家怎么叫他,又不管他外貌如何。他总是不扣他的上衣,不把枪擦亮,不擦鞋,点名又时常迟到。而且,他在西点军校时,并没有去熟读拿破仑和腓特烈大帝所运用的军事学说,反倒花上好多时间去看一些。
  他生平未曾读过一本有关军事的书籍。
  他厌恶西点军校、军队及每件与其有关的事物。等他举世闻名之后,有一次在检阅德国军队的时候,向俾斯麦说:
  “我对军事不太感兴趣。事实上,与其说我是一名军人,不如说我是一名农夫,还来得恰当。虽然我两次参战,但每当我入伍时就感到不悦,而一退伍就高兴起来。”
  格兰特自己也承认,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懒和缺乏学习主动性。甚至从西点军校毕业之后,他拼写的“敲打”还少个K;拼写“安全”还少个E。然而,他对数字却天生敏感,因此他最大的梦想是去做一个数学教授。只因没有空缺的位置,他才去了部队,并在那里度过了11个年头。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不仅仅是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尽早地结束了这场残酷的战争。
  1853年,他随军来到了加里福尼亚州。在邻近的一个乡村里,有一个奇特的人物名叫赖安。赖安开设一家店铺,也经营一家锯木厂,并且在周日做测量师,礼拜天他则讲道。在那个时代,威士忌酒是便宜的,而赖安牧师便在他商店后面放着一桶开好的酒,有一个小小的锡制杯子吊在桶上,所以只要你想喝,随时可以去喝。孤单、寂寞而又厌恶军队生活的格兰特经常跑去偷喝。但结果怎么呢?他每次都喝得大醉,最后他被开除了军籍。
  现在,他既一文不名,又没有工作,于是就回到了密苏里州,在他岳父的田庄里耕种玉米、喂猪。
  最后他离开农庄,搬进圣路易,而要在那边找到工作。他想做房地产的买卖,但很快就失败了。于是就在城里流浪几个星期找工作。最后他真的走到穷途末路,只好把他妻子的黑奴出租,以便赚些钱来支付杂货商的账单。
  此次内战有一件非常令人吃惊的事实:李认为奴隶制是错误的,而且在开战很早以前他就把自由还给了自己的奴隶。而格兰特的妻子倒是的的确确拥有着奴隶,同时她的丈夫正在为摧毁奴隶制在前方领兵打仗。
  战争开始以后,格兰特对于伽勒那皮革店里的工作感到厌烦了,就想再回到军队里去。
  这对于一个西点军校的毕业生来说,应该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那时军队里正好有千千万万的新兵需要加以训练。伽勒那召集了一队志愿军,而格兰特操练他们,因为他算是城里唯一懂得练兵的人,但是当他们带着武器出发奔赴战场的时候,格兰特却只能站在人行道上目送他们。原来他们已经选了一位队长。
  然后格兰特就写信给国防部,叙述他的经历,并请求被派为一个团的上校。他的信从未得到答复。当他做了总统之后,才发觉他的信只是放在国防部的一堆案卷里。
  后来,他终于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副官办公室找到一个职位,做简单的书记工作。他整天戴着帽子工作,不断地抽烟,在一张仅剩三只脚的破烂桌子上面抄写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这件事的出现将使他的双脚踏上了通往圣殿的台阶。
  伊利诺斯州志愿军的第11团叛变,成为一群武装的暴徒。叶特州长慌了神。起初,他并没有打算起用格兰特。但是后来一想,毕竟这个人是从西点军校出来的,因此决定一试。刚到训练场时,格兰特胸前佩带着红缨,手里握着军官的指挥杖,单从这两样东西来看,还能让别人感受到他的威严。他没有马匹,也没有军官制服,因为没有钱去买。他那一顶汗渍斑斑的帽子上有好几个破洞,他的双肘也露在那一套旧外衣的外面。
  他的士兵们肆无忌惮地向他开玩笑。有一个家伙在他背后用拳打他,而另一个人冲向那个人的背后用力一推,使他向前倒去,并撞上格兰特。
  格兰特立即下令,若有人违抗命令,就整天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若是有人开口骂人,就用东西塞住他的口;若是团里点名有人迟到,他们会一天一夜没有饭吃。这位伽勒那出身的军人驯服了他们暴躁的习气并带领他们到密苏里去打仗。
  不久,另一次惊人的幸运又降临到他头上。当时,国防部正在选派多位准将。伊利诺斯州选出华士奔为国会议员。他的政治野心很大,一直想对伊利诺斯州的父老们表示他有办法,于是他就到国防部要求从他的辖区内指派一个准将出来。可是有谁呢?在华士奔的选民当中就只有一位西点军校的毕业生。
  几天以后,当格兰特拿起一份圣路易的报纸,看到一件令人惊喜的消息:他升为准将了。
  他被派驻伊利诺斯州开罗的司令部后,便立刻开始工作了。他用船载运他的军队,开往俄亥俄河上游,占领了帕度加,即肯塔基州的一个战略据点,而后提议拿下田纳西州去攻打那个控制着甘巴兰河的登涅逊要塞。但是,高级参谋哈勒克大声说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格兰特,你这是异想天开。如果你这样做了,那只能是自食恶果。”
  格兰特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行动,他只用了一个下午便夺取了要塞,并且俘虏了15万人。
  格兰特进攻的期间,南方盟军的西门·巴克那将军请求讲和,但要谈投降的条件,可是格兰特极其尖锐地回答: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无条件并立即投降。我提议要立刻攻上你们的城堡。”西门·巴克那就是收到这一份简短答复的南方盟军的将领,原来在西点军校就认得山姆·格兰特,而且当格兰特被军队开除时,还借钱给他去付他的租金呢。看在那份借款的份上,巴克那觉得格兰特在措辞上应该要更客气一些才对。但是巴克那还是原谅了他,并同时投降了。之后,他整个下午一边抽着烟,一边和格兰特谈往事。
  登涅逊堡的攻陷带来了丰硕的成果:为北方保住了肯塔基州,使得北方军队安然进军二百里而未受阻击,并驱逐了田纳西州大半的南军,也切断了他们的接济,而造成那士维的陷落以及哥伦布堡的失守。这一连串的打击引起南方普遍的士气低落,而使缅因州到密西西比州的各处战火绵绵。
  这次胜利的影响力之大不但能直接影响到欧洲的态度,而且也将成为整个战局的转折点。
  从这个时候起,国会提升他为少将,并派他为西部田纳西军区的司令官。他在西部的直属上司是哈莱克。海军上将富特称哈莱克为军事白痴,但是哈莱克却自命不凡,他总觉得格兰特这位曾经被军队革职的人居然无视他的存在。因为他曾几乎每天打电报给格兰特,但格兰特竟然不理会他的命令。至少,哈莱克是那样想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当登涅逊沦陷以后,电信方面就已截断,使他无法将电报发过去。但是哈莱克并不晓得这件事,他十分愤怒,只想给这年轻小伙子一顿教训。于是,他接二连三地向麦克莱伦打电话,一直非难格兰特。麦克莱伦也嫉妒格兰特,因此他给哈莱克一份电报说:
  “假如是为了职务上的益处,不必犹豫,尽速拘捕他(格兰特)并改令G·F·斯密斯统率军队。”哈莱克便立刻夺去了格兰特的兵权。哈莱克随即设法把格兰特与他的部队离开了,最后,他被拘禁了。哈莱克又靠到太师椅里,得意洋洋地挠着他的胳膊肘。
  一年后格兰特复职了,却在西罗一战中败得很惨。
  假若不是南方盟军的将领约翰斯顿在战争中因失血过多而阵亡,那么,格兰特的全军可能要被包围而就擒。当时,西罗之战中格兰特损失了13万人。他的指挥大失水准。于是,好多指责都降临到他头上,群众狂怒的浪潮弥漫全国,民众都要求把他罢免。
  但是林肯却说:
  “我不能没有这个人,因为他善战。”
  第二年的1月间,格兰特就领兵远征维克堡。这是一所天然的要塞,高居密西西比河面上二百尺处的绝壁上。要攻打它是相当费时而且困难重重的。那地方防卫之森严,就连河上的炮舰都不能用它们的炮口去射击它。而格兰特的困难就在于如何接近它并加以摧毁。
  多方思考后,他决定要截断河上的堤防,让他的军队坐上小船,渡过沼泽地带并由北面开始进攻。但是失败了。
  时值难熬的冬季,雨水几乎使河水涨满了整个河谷,而格兰特的军队则在好几里远的沼泽地带中和蔓延的野藤中挣扎。士兵们陷在泥沼中,泥沼高到他们的腰部,他们在泥沼中吃饭,他们又在泥沼中睡觉。疟疾流行,又有麻疹和天花横行。卫生设施是几乎谈不到的,而死亡率是高得骇人。
  结果,维克堡之战又是一场败战。
  连格兰特自己的将领们——谢尔曼、麦克法逊、罗干、威尔逊——都认为他的计划是荒谬的,并深信那些必然惨败无疑。全国的报纸都大肆讽刺,而国人都要求格兰特辞职。而林肯却说:“他是我最值得依赖的朋友。”
  林肯不顾人们的反对,坚决地支持格兰特。林肯的信心终于得到回报。7月4日,格兰特骑着一匹从杰弗逊·戴维斯农庄上取来的马,冲进维克堡,打了一次大胜仗,远胜过华盛顿以来任何一个美国将军的功劳。
  经过八个月的惨败以后,格兰特居然在维克堡俘虏了4万人,将整个密西西比河归入北军手里,把南方联盟截为两半。
  这个好消息传来,整个北方都沸腾了,人们尽情地欢呼着。国会也召开了特别会议,决议提升格兰特为中将,他是继华盛顿之后第二个获此殊荣的人。林肯把格兰特请进了白宫,向他及所有参战将士表达了最诚挚的问候,并任命他为合众国军队的总司令。
  根据事先的安排,格兰特要致答谢词。他把要讲的话匆匆用铅笔记在一张随手而得的便条纸上,总共只有三句,字迹却潦草难辨。当格兰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张已弄得皱巴巴的纸条上前讲话时,紧张得不住颤抖,以至于连音都读错了。他这样读自然无法过关,于是,他用双手紧紧握着这张纸,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念了一遍。
  这位曾经是噶林纳皮货店店员的格兰特发现自己面对枪林弹雨时都比让他对着11个听众,念84个单词要容易些。
  林肯夫人还特意为来到华盛顿的格兰特举办一场社交晚宴,而对方以要立刻回前线为名在婉言拒绝。
  “但是,我们不能接受你这样的理由。”林肯坚持邀请他:“夫人的晚宴要是你不光临的话,恐怕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吃一顿晚饭,说起来就等于使国家一天损失了100万美元。另外,此次我已经参加了足够的社交应酬活动。“格兰特答道。
  林肯更加赏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因为格兰特就像他自己一样——轻视浮夸和排场,而更加注重实际行动和自己肩上的责任。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品质,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林肯似乎看到了更加光明的未来。他认为合众国的军队在格兰特的指挥之下,一切都会马上好起来的。
  但是,事情并非他预想的那样好。三个月以后,国家再度陷入了低迷绝望之中。林肯又彻夜难眼了,在卧室里踱来踱去,他整个人比以住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憔悴了。
  “当我离开这个诧异的世界以后,”他无力地说道,“我希望人们会说我是一个拔掉荆棘而种上鲜花的人。”
  硬汉柔情
  1864年5月,格兰特率领12万大军横渡拉皮丹大河,准备一举歼灭李的军队,以使这场战争早日结束。
  两军在弗吉尼亚北部的“蛮荒地带”狭路相逢,那个地方用“蛮荒”这个词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那里绵延起伏的山林和泥泞的沼泽洼地是难以逾越的。这里长满松树、矮橡树和半人多高的灌本丛,它们紧密相连互相缠绕在一起,连野兔也难以通过。就在这片阴暗茂密的丛林山岭之中,格兰特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枪炮把山林变成了一片火海,被熊熊的烈焰烧成重伤的士兵不计其数。
  阵亡的人数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难怪在第二天收兵的时候,连对血腥早已变得麻木的格兰特都浑身颤抖着回到了帐篷里,并大声哭喊个不停。
  但是,只要两军一开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的命令总是同样的两个字:“冲锋!冲锋!”残酷的战斗打到第六天收兵的时候,他发出了一条著名的电报:“如果这场战役将持续到夏季,我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动摇,直至最后的时刻。”
  事实上,战斗远非只是持续到了夏天,而是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在本次的战场上,格兰特的兵力不仅是敌军的两倍,而且在他的背后,北方还为他准备了十分充足的预备役,他们随时都可以投人战斗。而南方兵力匮乏,军需供给严重不足,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叛乱正在使对方进入死胡同。”格兰特说道。
  格兰特认为要想尽早战胜李的军队,唯一的办法就是消耗对方的兵力。
  可是,如果两名北方士兵的生命才只换来一名南方士兵的性命,这又该怎么办呢?格兰特不会为兵源发愁,而李却不能。因此,格兰特就总是下达着进攻的命令:“冲锋!冲锋!”。
  仅仅一个半月的时间,他就损失了54926万名士兵,这个数字等同于此次李投人的兵力总和。
  在库德港,一小时内他的部队牺牲了7000人,比葛底斯堡战役中两军三天阵亡人数的总和还多一千人。
  付出了有史以来最为惨重的代价,那他是否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呢?
  关于此格兰特本人是这样回答的:“说没有又可能有。”格兰特自己就是这样估计的。
  进攻库德港是格兰特一生中犯下的最悲剧性的错误。
  那简直就是一场血腥大屠杀,令每一个人的神经都无法承受。那场战斗使部队的士气一落千丈。士兵们险些发生兵变,就连军官们也差点叛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结果将不堪设想。
  “激战到现在已经是第36天了。”格兰特的一名军团司令说道,“除了士兵在一天天减少外,我们还能看到什么呢?”
  没有人比林肯更加心痛,但是,他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继续打下去。他发电报对格兰特说:“像猎犬一样紧紧抓住敌人,咬断它的喉咙。”然后,他又发布了一道征召令:需要50万人服役一至三年。
  这道征召令震惊了全国。这使得国家再度陷入绝望的深渊。
  “人们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四周看不到一点儿光明。”林肯的一名秘书在日记中这样写到。
  7月2日,国会通过了一项新决议。这个决议要求全体人民“对自己所犯的罪过要诚心忏悔,恳求上帝予以同情和宽容,并尊上帝为全人类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祈求他施和平予我们的人民。”
  眼下,林肯被骂成是“放高利贷者、暴君、魔王、魔鬼、手持屠刀的屠夫;是他把无辜的生命送上屠宰场惨遭杀戮。”他在北方所受到的猛烈抨击不亚于南方人民对他的仇视。
  林肯的政敌们想借机把他除掉。有一天晚上,在他乘车去往退伍军人收容所总部的路上,一名暗杀者对他开了枪,子弹从他那顶丝绸礼帽上穿了过去,那名杀手差点就得手了。这是多么危险啊!
  仅仅几周之后,宾夕法尼亚的麦德维尔镇上的一家旅店的老板就发现,在一间客房的窗户玻璃上刻有“亚伯拉罕·林肯将于1864年8月13号因中毒而身亡”这样一行小字。昨晚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客人是一位名叫布斯的演员,全名约翰·维尔克斯·布斯,他仅仅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演员。
  原本在去年的6月,共和党已经提名林肯继续竞选下一任总统。但是,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了。党内的部分高层领导强烈要求林肯从提名上退下来,其他人也跟在后面起哄。他们想再召开一次代表大会,在会议上否决林肯的提名,然后重新推举一名候选人。
  就连林肯的好朋友奥维勒·伯朗宁也在1864年7月的日记里写道:“国家当前正需要一位执掌大局的强人。”
  林肯本人现在也相信自己很难再在白宫住下去了。他已经准备放弃了。他失败了,连同他的将军们和他施行的政策也都失败了。人民对他完全失去了信任,他为合众国的未来担忧。
  他大声喊道:“上帝为什么不帮我们呢?”
  最后,那批反感林肯的激进分子再次召开了代表大会,提名让外表古怪的约翰·弗雷蒙特做下一届候选人。他们还借机分裂了共和党。
  眼下的局势非常危险,这关系到国家的命运。幸亏在这紧要关头,弗雷蒙特从这场政治竞赛中撤离了,要不民主党的候选人麦克莱伦将战胜那些支持力量已经分裂了的对手,那样,这个国家的历史就真的不可想象了。
  弗雷蒙特虽然撤离了,但是林肯所得票数只比麦克莱伦多出两百万张。
  尖酸刻薄的指责也好,处心积虑的挖苦也罢,林肯都挺过来了,他变得更加沉稳了,不去理会那些不利于他的各种言论。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朋友,”他说道,“但至少我要留住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将是我内心深处的知己。对于国家事务的管理,在合适的时候,我会辞职交出我的管理权。我并不是说非要赢,但是我必须要捍卫真理;我也不是说非要成功,但是我必须要坚定我的信念。”
  现实的情况把他折磨得喘不过气来,他常常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拿起一本圣经翻到《约伯》那一章,聊以自慰:“像个男子汉一样准备行动吧,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1864年的夏天,林肯变得判若两人,和三年前从伊利诺斯的大草原走出来的魁伟汉子比起来,他的笑声变少了,脸上的皱纹加深了,双肩垂了下来,双颊凹陷下去。他的肠胃不好,晚间使他难以入睡。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幅痛苦的表情。他曾对一位好友说:“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快乐了。”
  圣·高登斯看到林肯的面塑作品是在1865年春天,他当时很惊讶,便对身边的人说:“这张脸简直就是死人脸,因为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到他这张脸上。”
  而艺术家卡朋特为了把发布《解放奴隶宣言》的情景描画下来,在白宫里住过几个月。他这样写到:
  在那“蛮荒之地”的战斗打响后的前几天,总统几乎就没有合过眼,而是在后宅大厅里踱步。那些天,他总穿着长长的晨袍,背着双手,低着头走过来走过去。他那黑黑的眼圈和低垂的头充分说明了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每当我看到他那满脸深深的皱纹,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涌。
  来访者们也总能看到他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里。他几乎没有力气来回答他们所问的问题,也没有力气抬头看一看他们。
  “我总觉得,”他说,“这群冲到这里来看我的人中的每一位都在用他的手指取走我一部分精力。”
  他对《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斯托女士说过,他的一生注定要在喧嚣中度过。
  他说:“这场战争使我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境地。”
  他变得如此憔悴,朋友们看到了都很心痛,于是,就敦促他去度假休养一段。而他却回答:“对我来说,这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我无法做到让我的大脑不去想那些事情,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获得休整。这丝毫不能消除我身心里的劳累感。”
  “寡妇和孤儿们的哭声总萦绕在林肯的耳边。”他的秘书说到。
  每天都有母亲来到他这里,伸手向他要自己身在前线的儿子;同样,也有不少中年妇女来向他要丈夫。无论多么的忧心冲忡,多么的疲惫,林肯也会耐心地听她们的故事,而且通常会答应她们的请求。因为他受不了这样的哭声,尤其是当一个女人怀里抱着婴儿向他哭诉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崩溃了。
  “当我离开这个诧异的世界以后,”他无力地说道,“我希望人们会说我是一个拔掉荆棘而种上鲜花的人。”
  对这类事情,众将官们都不屑一顾,斯坦东更是气急败坏地说:“林肯的妇人之心正在破坏军队的纪律,他最好还是闭上他的嘴巴。”
  可是事实上,对于那些粗暴的将领和军队特有的严厉制裁,林肯是极度反感、憎恨的。而反过来,他对那些像他一样从树林和农场走出来自愿从军的战士们却很喜欢。
  可这些新兵当中要是有人做了逃兵,是否理应受到子弹的惩罚呢?林肯会十分宽容地说道:“就算我亲自上了战场,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放下枪逃跑。”
  如果有人因为思乡心切而逃跑了呢?“那样的话,我不认为枪决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一个来自佛蒙特农场的小伙子因过度劳累而在放哨的时候睡着了,他因此被判枪决。而林肯却说:“要是我,也会睡着的。”
  经他从宽处理的过失者的名单足可以写满好几页纸。
  他曾经致电米德将军:“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名低于十八岁的孩子因为任何原因而遭到枪杀。”然而,在合众国的军队里竟有超过100万名士兵低于这个年龄。事实上,有20万人还不足16岁;有10万人是15岁以下的小男孩。
  林肯即使在最重要的通知里,也不缺乏幽默。举例来说,他曾给默利根上校发电报说:“如果你到现在还没枪毙伯尼,那就把枪收起来吧。”
  一位母亲对阵亡儿子的沉痛思念深深触动了林肯。1864年11月21日,他写下了一生中最为优美感人的一封信。后来,牛津大学把此信的复制品作为‘后无来者的范文佳作”高高悬挂在墙壁之上。
  此信的作者虽然只是按照杂文的写法而创作的,但是那美妙的遣词造句堪称一绝,是一首浑然天成的精美散文诗:
  高级行政楼层,华盛顿,1864年11月21日
  致毕克斯比夫人,波士顿
  亲爱的夫人:
  我谨代表军事办公厅和马萨诸塞参谋部向您表示崇高的敬意。您是伟大的母亲,您的五个儿子在战场上光荣地牺牲了。我任何的宽慰之词在您痛失亲生骨肉的巨大悲痛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但是我依然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慰藉您伤痛的心灵。在此,我以共和国的名义感谢他们为国而捐躯。在此,我祈求崇高的圣灵抚慰您的丧子之痛和充满母爱的记忆。您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合众国的未来所做出的巨大牺牲令我感到无比的崇敬和骄傲。
  万分崇敬和忠实于您的
  A·林肯
  一天,诺阿布鲁克斯把一本奥利弗·温尔德·霍姆斯的诗歌集送给了林肯。翻开此书,林肯开始大声地朗读题为“列克星顿”的开头几行:
  芳草凄凄,烈士长眠九泉
  无寿衣裹体;无碑文铭记
  读着读着,他的嗓音开始颤抖硬咽起来。于是,他把诗集递给布鲁克斯,低声说道:“你来念吧,我不能再读一个字了。”
  几个月以后,他在白宫里把整首诗一字不落地背诵给了朋友们听。
  1864年4月5日,林肯收到了一封来自宾夕法尼亚的华盛顿小县城的信,这封信是由一位女孩子写来的。女孩在信的开头这样写到:“经过反复的犹豫和忧虑之后,我最终还是写了这封信,把我的麻烦告诉您。”她的未婚夫在部队里已经待了几年了。后来,这名男子被允许回家看看。可是,她们俩人因“过于缠绵于婚姻生活的快乐”而误了归期。而现在的情形是“缠绵使我们这个尚未合法的家庭处于非常难堪的境地,我们不敢奢望您特别关照,只是想让您按照缺勤处罚他,而且承认我们过去的行为是合法的……在此,我真诚地希望您能体谅我的痛苦,并给我们以帮助。”
  读完之后,林肯的内心再次被深深触动了。他凝视着窗外,仿佛看到远方有一双眼睛在流泪……
  他回到桌前,拿起笔,在女孩的来信末尾写下了“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到她的身边”这样一行字,然后交给斯坦东过目。
  1864年可怕的夏天终于过去了,秋天则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谢尔曼夺取了亚特兰大而正进军通过乔治亚·法拉格特海军上将,经过一场戏剧性的海战以后,便占领了木比耳湾并加强了墨西哥湾的封锁。谢利敦在施南多亚谷打了几场精彩的胜仗。而李将军呢,如今不敢再贸然出兵了。于是格兰特便对彼得斯堡和里士满层层包围。南方联盟快要垮台了。林肯的将领们如今开始占上风,他的政策被证明是可行的,这时北方的士气犹如展翅高飞。因此,在11月他连任总统。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些看作是个人的胜利,而只是十分简洁评论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的做法是明智的,在最最关键的时刻,还是把位子给了我。
  其实,经过四年的战争,林肯心中对于南方的人民仍毫无仇恨。他总是时时刻刻地说:“现在他们的处境也许正是如同我们在他们那样的情形时一般。”
  1865年2月,联盟州眼看就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距离李的彻底投降还只剩下两个来月的时间,林肯提议向南方各州发放4亿美元用作释放奴隶的补偿。但是,全体内阁成员一致反对他的提议,他的想法最终沉淀在他的脑海里。
  又过了一个月,林肯为他的连任再度发表了就职演说。
  事后,牛津大学校长厄尔·柯曾给予了高度赞扬,他说:“不仅是人类辩才中的杰出代表,而且是超凡脱俗的神圣杰作。”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他走上了演讲台,在吻了一下《圣经》第五十页的《以赛亚书》宣誓就职之后便发表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演说。他就像话剧演员一样在台上尽情地表演着。
  “这和圣诗是没有区别的。”厄尔·柯曾写道“时至今日还没有哪一位统治者能讲出他那番话。就在美国前任总统中,也没有一位能用如此完美的话言来表达自己的心声。”
  在这段演说的结尾处,作者所发出的惊人之语令人简直难以相信那是出自尘世凡间之人的口中,那玄妙之声仿佛是教堂里柔和的圣音从遥远的天际飘忽而至:
  让我们用真心去祈祷,用真诚去希望,愿这战争的灾难尽快远离我们的生活。但是,如果上帝认为只有把全部的金钱堆砌起来,才能补偿天下的奴隶两百五十年来所出卖的无偿苦力,战争才能结束;如果上帝认为皮鞭上的每一滴血,都要用刀尖上的鲜血来偿还,虽然这皮鞭之苦已有三千年的历史。我们依然要说:“上帝的旨意和审判是公正严明的。”
  不要对任何人怀有敌意,要把善心施与众人。让我们把真诚的信念注入到上帝赐予我们的真理之中,去发现真理的存在。让我们投入到所从事的事业中去;让我们来共同缝合战争的创伤;让我们去关爱在战争中变成寡妇的女人和变成孤儿的儿童;让我们永远珍视和维护本民族及全人类的和平!
  两个月之后林肯遭遇暗杀,这篇演说词被人们在斯普林菲尔德林肯的葬礼上再度吟咏。
  就这样,一场阵亡将士超过百万之众的战争,终于在一个维吉尼亚的小村落中的阿波麦托法院中正式结束了。投降的交接仪式是在春天里的一个晴朗的下午进行,四周弥漫着丁香花的香味,这一天正好是棕枝全日。
  内战结束
  1865年3月的月底,弗吉尼亚的首府里士满,南联盟总统的妻子杰斐逊·戴维斯夫人,处理了拉车的马匹,卖掉了部分衣物细软。随后,打点包裹,投奔他父亲去了。此事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看来南联盟也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格兰特把里士满已经围困近十个月了。李的部队处于恼怒和饥饿的状态。他的士兵们手里的钞票几乎失去了效应,买一杯咖啡要3美元,一捆柴火要5美元,而一桶面粉至少要1000美元。
  脱离联邦和坚持奴隶制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李和他的士兵们都晓得这一点。已经有1万名士兵逃之夭夭了。整个军团正在打点行装陆续出逃,而那些余下的人也只能寄希望于神灵了。每座营房里都在举行祈祷会,将士们喊叫着、痛哭着,靠幻觉麻痹自己的神经。每次作战之前,他们都要先祈祷一番,然后再带着从宗教中寻求的安慰和希望去打仗。
  但是,单靠虔诚也挽救不了里士满,它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4月2日那天正好是礼拜天。李的军队把城里的棉花仓库和烟草库房都点燃了;烧了兵工厂;捣毁了建了一半的停在码头上的战舰。一时间,冲天的火光照耀着里士满,他们连夜从城里往外逃跑。
  他们刚一出城,就被格兰特亲率的72万兵将给围了过来。他们从后面和两翼猛攻联盟州的军队。与此同时,谢里丹的骑兵师也冲到了逃兵的前头,拆毁了铁道,抢占了运送给养的火车。
  谢里丹电告总参谋部:“只要我们再来一次猛烈进攻,我相信,李的余部就会彻底投降。”
  林肯回电说:“那就不要再犹豫了。”
  追敌八十余里,格兰特终于把南方军队赶进了包围圈。面对层层的包围,李意识到再要进行反抗,除了白白牺牲性士兵们的命以外别无他用。
  就在这时,格兰特的头疼病发作并使他的半身麻木起来。他落在了部队的后面,不得不在星期六的晚上在一农户家过夜。
  “晚上,我用热水和芥末粉泡脚。”后来他回忆此事时说道,“我还把介子膏涂在腕关节和后脖梗子上,但愿第二天早上我能恢复如初。”
  次日一早,他的病就好了许多。但千万不要以为是介子膏的功劳,而是因为有一名军官,把李写的投降书交到了他的手上。
  “当那名传信的军官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时,”格兰特写到,“我的头还是有些疼,可是当一看到信上的内容,疼痛感就立刻消失了。”
  两位大将军在一所并不华丽的客厅里坐下来签订了投降协议。格兰特虽然内心激动、兴奋,但他的穿着打扮依然照旧:一双脏兮兮的军靴,没有佩剑。他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军装,只是他在肩上挂着三颗银星表示他的身份。
  贵族化的李将军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戴的手套上镶着珠子,且佩剑上还嵌着珠宝呢!李看上去好像是从钢铁浮雕走下来的皇家大将。而格兰特简直像是从密苏里农场跑进城里卖皮货的小贩。相形之下,格兰特也自惭形秽,所以,他为了没有穿戴整齐前来赴会而向李将军表示谦意。
  原来,20年前,当美国向墨西哥开战的时候,格兰特和李都是美国军队里的军官。于是,他们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当年美军是如何在墨西哥边界上度过了严冬;当年彻夜玩的那些纸牌游戏以及格兰特曾在部队自行编导的名剧《奥赛罗》中扮演过妩媚的女角色苔丝狄蒙娜。
  “我们的交谈是轻松而愉快的。”格兰特回忆说,“我真差点儿把这次会晤的正事给忘了。”
  最后,还是李将军把话题拉回到归降的有关事宜上来。但是,格兰特的答复是简洁而有力的。随后,他又说起了20年的事情:从圣诞节说到1845年的冬天,狼群在大草原上狂嚎;阳光在碧波上跳出柔美的舞姿;花1美元就能牵走1匹野马……
  假如不是李将军把话题转移投降协议上来,或许格兰特整个下午一直会说下去。最后,李告诉对方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会交出部队的指挥权。
  于是,格兰特要过钢笔和墨水,潦草地签署了协议书。在这里虽没有像1781年华盛顿将军在约克镇向英国人所要求的那样讲究而令人耻辱的仪式,但是当时败北的敌军是在那狂欢的得胜者排成的两行长长的队伍中间,空手不带枪地走过去,而且没有报复的行为。在这四年的血战中,北方的激进分子一直要求着李将军和从西点军校出身而背叛的其他军官们,都要因叛变的罪名处以绞刑,但是格兰特写出的条件都没有刺伤人的地方。李的军官们被获准保留他们的军械,而士兵们则释放回家。每名士兵都可以申领一匹马或者一头骡子带回自己的农庄或棉田去,再度耕耘家园。
  为什么投降的条件如此宽大和平呢?那是因为已经获得亚伯拉罕·林肯的批准了。
  就这样,一场阵亡将士超过百万之众的战争,终于在一个维吉尼亚的小村落中的阿波麦托法院中正式结束了。投降的交接仪式是在春天里的一个晴朗的下午进行,四周弥漫着丁香花的香味,这一天正好是棕枝全日。
  就在当天下午,林肯搭乘着“河上女皇”号船返回华盛顿。他花上几个小时给朋友们朗诵着莎士比亚的作品。过了一会儿,他念到了《麦克白》里面的一段话:
  坟墓里躺着的是国王邓肯
  经过了生活的不断摧折
  他终于可以好好地安息了
  背信弃义足可以置他于死地
  无须钢刀;无须毒药
  内忧和外患
  再无法扰乱他的长眠
  林肯对这几句话感触颇深。他又读了一遍,然后停了下来,迷茫地望着远方。
  过了一会儿,他又大声朗读了一遍。
  五天以后,林肯本人也长眠于地下了。
  “日常生活里的吵闹和正规场合的颜面扫地,这所有的痛苦就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巴狄乌将军说道,“林肯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家庭生活中的痛苦,并始终对自己说:‘圣父,请饶恕吧: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专横的夫人
  现在,让我们随时光的步伐一起回到过去,因为我要告诉大家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攻陷里士满的前不久,它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林肯近30年的家庭生活,其悲剧色彩尤为浓厚,他独自承受着这不幸的一切。
  这件事发生在格兰特的作战总指挥部附近。他想请林肯夫妇到前线来和他一起度过一个星期。
  他俩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林肯也想放松一下正感疲惫的身心。自从进入白宫以来,他还不曾度假休息过。在他连任之初,一拨又一拨的求职者前呼后拥地来骚扰他,他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林肯夫妇登上了“河上女皇号”,沿着波托马克河顺流而下,通过切萨皮克湾的下游,转入老波恩特港,驶向杰姆斯大河,直抵波恩特市。水面上方是两百英尺高的悬崖峭壁,那位噶林纳小镇的前皮货采购员早已站在上面一边抽旱烟袋,一边砍木头。
  几天之后,在这里举行了总统宴会,参加者都是些华盛顿的上层名人,这是勿庸置疑的,法国部长杰奥弗洛伊应邀出席了。所有宾客都想去看看12里地以外的波托马克前线阵地,当然是越快越好。于是,第二天大家就出发了。男人们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而林肯夫人和格兰特夫人则坐在一辆半敞篷的马车里紧紧地跟在后面。
  艾德姆·巴狄乌将军、格兰特的作战参谋及其众多朋友和武官侍从等一行人不离左右地陪同着几位夫人参观。巴狄乌就坐在马车的前排座位上,他面对着两位女士;背对着拉车的马。因此,车子里发生的事情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下面我就从他所写的《和平时期的格兰特》一书中摘选几段:
  在交谈的过程中,我无意中提及大战即将来临,按指挥部的指示,在前线的军官眷属必须一律留在部队的后方。接着,我又提到只有一位夫人是个特例,那是因为查尔斯·格瑞芬将军的太太得到了总统的特别许可。
  总统夫人听到这里,便用手支着上身,大声说道:“您讲这些话是何用意呢?您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可以单独和总统见面,不是这样吗?可我从来不允许总统与任何女人单独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吗?”
  如此看来,夫人对向来不修边副的亚伯拉罕·林肯心怀猜忌。
  我发现情况不妙,便极力用缓和委婉的语气来宽慰对方。可是,她已经是怒不可遏了。“您没有必要强颜欢笑,我知道您现在心脏跳得很快,先生。”她的声调呈上升趋势,“我现在就下车去问个究竟!”
  格瑞芬夫人是继埃斯特哈齐伯爵夫人之后又一位品貌出众的华盛顿上流社会的名媛佳丽,并且和格兰特夫人的私交颇深。于是,格兰特夫人就开始努力劝解情绪激动的总统夫人,但是她根本不听。林肯夫人再次发出让车夫停车的命令,我略一犹豫,她马上就伸出双臂去抓前面的车夫。最终,还是格兰特夫人说服了她和大家一起在营地下车。
  直到深夜,我们一行人才回到了营房。这时格兰特夫人把我叫到一边,小声地和我议论此事。她说这件事棘手得很,我们谁都不能再提及这件令人懊恼的事。从我这方面讲,是肯定不会再提半个字的,而她顶多会告诉将军先生。不过,到了第二天,我就不用再担心什么,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更是糟糕。
  天亮之后,我们这一行人又早早地出发去参观位于杰姆斯河北岸的驻军,其统帅为奥德将军。今天的活动安排和昨天几乎没什么区别。我们乘坐蒸汽艇过河以后,男士们骑马,林肯夫人和格兰特夫人则坐在救护流动车里。我还是做他们的陪护,可是,我又要求加派一名同事和我一起“执行任务”,因为有过昨日不愉快的经历,我不想再一个人留在车里。于是,霍瑞斯·波特上校也被派过来坐进了车子里。作为部队司令官的妻子,奥德夫人不必服从后撤的命令,她也陪同着丈夫前来了。眼看这一天的活动就要结束了,我估计她是想离开部队转而向华盛顿靠拢。由于车子里已坐无虚席,她便独自上马,赶到前面和总统并肩而行了一段路程。
  当林肯夫人看到眼前这一情景时,心中的怒火顿时又燃烧了起来,她大声嚷道:“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竞敢跑到我前面去和总统并肩而行?她认为总统很高兴她过去陪在身边,是这样吗?”
  她十分恼火,以至于言语冲动,其动作也很过分。这时,格兰特夫人又极力加以劝解。但是,这次林肯夫人却把矛头转向了她。而我和波特认真观察着这一切,但一句话都不敢说。我俩害怕她敢从车里跳出去,对着参观团大喊大叫。谁敢保证她不会这样做呢?
  她在途中曾这样问过格兰特夫人:“你也想有朝一日走进白宫,不是吗?”而格兰特夫人依旧保持着镇定和尊严,她只是说她对目前的地位十分满足。这样的回答她理应满意了吧。可是,林肯夫人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哦,真的吗!如果有机会,你最好去试试,那里面可真是不错。”过了一会儿,当格兰特夫人不惜冒着激怒对方的危险而极力保护她的朋友的时候,林肯夫人再度把矛头指向了她,其矛之锐,可想而知。
  我们在半路停下来正在休息时,国务卿的侄子、奥德的军官西沃德少校骑着马跑过来,想开个玩笑:“总统的坐骑总喜欢和奥德夫人的马凑到一起,真是一匹好色之马。”
  他的玩笑那肯定是火上浇油啊。
  “你到底有何用意,先生?”她大喊起来。
  西沃德发现自己说了蠢话,赶紧掉转马头,跑得不见了踪影。
  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奥德夫人也回到了车子旁边。于是,林肯夫人就当着众人的面故意使她难堪,质问她为何要和总统一路同行。那可怜的女人立刻就哭了,边哭边问对方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而林肯夫人心中的怒火难以熄灭,直到骂累了她才住口。格兰特夫人一直在尽力维护她的朋友,而其余人则是满脸惊恐。一番吵闹之后,我们回到了波恩特市内。
  当晚,总统夫妇在船上设宴招待格兰特夫妇及众将官。在众人面前,林肯夫人向总统大加诋毁奥德将军,并要求撤销他的职务。她只说奥德不能胜任却并没有提及其夫人的事情。坐在旁边的格兰特勇敢地维护着他的下属。林肯当然也不会那样去做。
  宴席上,林肯夫人因为格瑞芬太太和奥德夫人的事而耿耿于怀,于是,对她的丈夫便百般挖苦。我这个连私人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看不过去了,更何况在众人面前受到指责和辱骂的竞是我们日理万机的国家总统。
  身为国家总统,在颜面尽失,屈辱受尽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克制力,即使是耶稣再世也不过如此吧。他那难以名状的痛苦表情也同样在刺痛着每一个旁观者的心,但是,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镇静和尊严。
  他用恳求的目光和语气请她的太太息事宁人。同时,他还在尽力地宽慰着在场的众将官。而她就像一头母老虎似的对着他狂吼乱叫,最终,他选择了离开。他用手捂住那张难看的脸,我们都无法看清也不敢想像他当时那无比痛楚的表情。
  谢尔曼将军曾亲眼目睹了上述事实。许多年以后,他还向人们提及过此事。
  海军上尉伯纳斯亲眼目睹了这个场面,由于多嘴还受到了牵连。伯纳斯那天曾骑马跟随着奥德夫人,而且后来他还说这样辱骂奥德夫人是非常不公平的。林肯夫人得知后便记恨于心。
  几天之后,他去向总统汇报一些情况,而当时林肯夫人及几名军官也在场。总统夫人当即就对他说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一旁的林肯依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没过多久,他便把这位年轻的军官拉进自己的屋子,让他在这里看地图和报纸。伯纳斯告诉我,总统并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说妻子的不是。但他分明用细腻亲密的肢体语言表达了对这名军官的歉意和关怀。
  没过多久,斯坦东夫人也来到波恩特市参观。我在不经意中向她问起林肯夫人的一些情况。
  “我不想也不曾去拜访林肯夫人。”她就是这样回答的。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武装部部长的夫人不去拜访总统的夫人,这怎么可能呢?于是,我又再次问了相同的问题。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先生?”她又不厌其烦地说道,“我不进白宫,也不去拜访林肯夫人。”我虽然和斯坦东夫人很少来往,但是她这超乎常理的回答却令我吃惊而难以忘记。不过,后来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林肯夫人继而又把矛头转向了格兰特夫人,后者曾极力地解劝过她,而她现在竟倒打一耙。她曾经指责格兰特夫人当着自己的面竞然先坐下了。“你怎么敢坐在那里?”她大声叫着,“我还没有请你坐下。”
  伊丽莎白·凯克利是陪同林肯夫人一起来到格兰特的指挥部的随行人员。她说过大家把那次晚宴戏称为“女总统的特别招待会”。
  那天,一位卫生部门的年轻官员就坐在林肯夫人附近,他以极其轻松的口吻对她说道:“林肯夫人,那天当总统先生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进里士满时的风采,他就像大明星一样引起万人瞩目,女人挥动着手帕,纷纷用飞吻向他致意。他就像一名英雄那样被女人们簇拥着、包围着。
  这位官员突然像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赶紧收住了口。因为林肯夫人正怒视着他,不用说,对方的轻佻话语又惹恼了她。
  我估计当时的情景会令这位激怒了林肯夫人的年轻军官一生都不会忘记。
  “从我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像她那样怪癖、一根儿筋的女人。”凯克利太太说道,“找遍全世界也没有一个像她那样的人。”
  “在大街上随便找个美国人问问:‘林肯的妻子为人如何?’”赫诺尔·维尔斯·莫若在他所著的《玛丽·托德·林肯》一书中写道:“十个人里会有九个人说她是一个泼妇,一个对丈夫十分粗野的疯婆娘。”
  林肯生命中的最大悲剧不是惨遭暗杀,而是他的婚姻。
  当布斯向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林肯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子弹打中了。然而23年来,他却几乎天天都在收获“毫无默契的婚姻所带来的苦痛”。
  “日常生活里的吵闹和正规场合的颜面扫地,这所有的痛苦就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巴狄乌将军说道,“林肯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家庭生活中的痛苦,并始终对自己说:‘圣父,请饶恕吧: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林肯做了总统之后,和他过从甚密的好朋友依然是伊利诺斯的议员奥维勒·伯朗宁先生。他俩是二十多年的知己。伯朗宁是白宫晚餐桌上的常客,并且还经常在那里过夜。他曾经写过详细的日记,但在日记中是否对林肯夫人有过诋毁之词,在未经作者本人允许之前,我们无法妄加评论。最近,这部手稿被公开拍卖了,我们从而得知日记中有关林肯夫人的惊人评语,但在没有正式出版以前,这里最好还是不写了吧。
  白宫历来有一个被认可了的传统:总统在公开场合下可以选择某位女士而不必是他的妻子与己同行。但是,习惯也好,传统也罢,总之林肯夫人是不会买帐的,她无法忍受有另外一个女人想超越过自己,伴在总统的身边!休想,没门!
  她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而她那套做法很被华盛顿社交界所不齿。
  她绝不允许总统和别的女人并肩而行,哪怕是和别的女人说话也会引起她的妒忌和责骂。每当举行总统招待会时,林肯就会跑过去问那醋意极大的妻子,他可以回答哪个女子提出的问题。而她则说这个不行,那个她又不屑一顾。
  “可是,太太,”林肯恳求道,“我必须要过去了。我总不能一言不发而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吧。如果你不告诉我该和谁说话,那就请告诉我不该同谁说话。”
  她依然是我行我素,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面子。有一次,她威胁林肯如果不把某个官员升职,她就当众让他难堪。还有一次,林肯正在办公室里会见客人,而她竟一头冲了进来,接着便是破口大骂。他冷静地站起身,端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出了办公室,让她坐下来。然后,转身回到办公室继续他的商谈。对他来讲,这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她还请过一个巫师,对方告诉她内阁里所有的成员都是林肯的敌人。对此,她并不感到吃惊,因为那些人都是她不喜欢的。
  她恨透了西沃德,骂他是“伪君子、奸佞”,并且警告林肯说这个人不可信,重要的事情不要让他知道。
  “她视切斯为很大的敌人。”凯克利太太说。
  至于原因,有这样一条:切斯的女儿凯特嫁给了一个十分富有的男子。她长得美艳动人,是华盛顿交际圈中极富魅力的女性。在白宫的宴会上,只要能看见凯特的身影,林肯夫人就极为不悦,因为男人们会把目光全投向她,而成为宴会上最亮的明星。
  凯克利太太说:“如果有谁成为众人最受欢迎和瞩目的对象,林肯夫人立即就会心生嫉妒。因此,她不想让切斯的女儿在社交界立足,更不想让凯特的父亲从女儿的身上捞取到政治上的筹码。”
  又妒又恨的林肯夫人不止一次地催促林肯罢免切斯在内阁中的职位。
  她也特别反感斯坦东。每当听到对方批评她时,她便毫不客气地说斯坦东是一个“暴躁而又令人讨厌的家伙”。
  每当她满腹牢骚,咒骂不休时,林肯总是耐心地劝说:“太太,那些都是你的误解。你的个人看法未免过于偏颇,甚至难以理喻。我要是照你说的去做,很快我就会被孤立起来而成为内阁里的孤家寡人。”
  安德鲁·约翰逊令她反感,麦克莱伦令她讨厌,格兰特更加令她怨恨,他还被称其为“顽固的傻瓜和屠夫”。她声称要是让她来带领军队都比对方强,而且对上天起誓说如果有一天格兰特坐上了总统的位子,她就离开这个国家,直到他离任才会回来。
  “或许你说得没错,太太。”林肯会说:“假如真让你来指挥部队,你肯定比他们更优秀。”
  李在投降书上签字以后,格兰特携夫人回到了华盛顿。首都沸腾了,人们用歌声、烟花和狂欢庆祝胜利。而林肯夫人也向这位将军发出了邀请,请他同自己及总统一起“观花赏灯”。不过,她邀请的只是格兰特本人,其夫人未被邀请。
  没过几天,她又安排了一场话剧观赏会。格兰特夫妇及斯坦东夫妇被邀请和总统坐在同一个包厢里。斯坦东夫人刚一接到邀请,便立即去找格兰特夫人商议是否出席这个话剧观赏会。
  “除非你接受她的邀请,否则我会拒绝。除非你也在场,否则我不会去和林肯夫人同坐在一个包厢里。”斯坦东夫人说到。
  格兰特夫人正反复思考着。她知道自己丈夫的到来,必定会得到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会以此向“阿波马托克斯的英雄”致意。而那时,林肯夫人又会做些什么呢?不用问,她必定会搬弄许多的是非把大家搞得都很难堪。
  就这样,两位夫人都拒绝了邀请。虽然她们并不知道那晚会发生什么,但事实证明,她们的拒绝是明智的。因为正是两位夫人的拒绝才保全了两位丈夫的生命。因为就在那天晚上,布斯钻进了总统的包厢向他开了枪。假如格兰特和斯坦东也在现场的话,估计布斯也会顺手结果了他们两个人的性命。
  就在刚才宁静的片刻,那些快乐的往事片断又从他的心灵深处浮起来,在记忆的长河里飘来荡去:在那偏远的印第安纳一个小村落里,一束微弱的火光在破旧的小窝棚里随风摇曳;咆哮的桑格芒河水猛烈地撞击着纽萨勒姆村的水闸;那匹老马正冲着它的饲料得意地嘶鸣;奥兰德·克洛格正在讲一个口吃法官的故事;还有斯普林菲尔德那间墙壁上有块墨迹、书柜上长出杂草的办公室……
  遇刺身亡
  1863年,在弗吉尼亚有一伙有钱有势的奴隶主正在策划暗杀林肯总统的行动。为此,他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1864年10月,在亚拉巴马州的赛尔马地区有一家报社公然为上述目的募集资金。就在这时,南方的几家刊物为此更是开出了惊人的赏金。
  但是,最终枪杀林肯的人的动机完全与政治和金钱无关,用凶手约翰·维尔克斯·布斯自己的话说,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扬名天下。
  布斯是谁?他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演员,他拥有简直是上天恩赐给他的俊美脸庞和迷人风度。林肯的私人秘书曾形容此人就像月神所钟爱的青年牧羊人一样。弗朗西斯·维尔森在布斯的传记中写道:“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街上的女人们会出于本能地停下脚步,向他投去爱慕的目光。”
  布斯在23岁时,就已经是女性观众中最得宠的男角了,而他扮演过最为成功的角色应首推罗米欧。但凡他去演出的地方,都会有成百成千的女观众向他投去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纸条。他在波士顿演出时,泰蒙特剧院门前立刻就挤满了女观众,只为了在他经过时能看一眼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天夜里,醋意大发的女演员汉瑞塔·埃文用刀子扎伤了他,而后又想自杀。在布斯向林肯开枪的第二天早晨,他的另一位情人艾拉·特纳听到了心上人变成了杀害总统的凶手以后,这位华盛顿很有名的“交际花”紧紧地把爱人的照片抱在胸前,跑到城外服毒而亡。
  按说那么多女人痴情忠爱于布斯,他应该感到快乐和满足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他的胜利只局限于穷乡僻壤中那些层次不高的观众中间。而他的野心是要在大都市博得喝彩和掌声,这一可怕的念头始终在他心头围绕着。
  但是,他在纽约一点也不爱欢迎,有一次在费城演出时,他竟被大家从台上轰了下去。
  这像一把利剑直刺向他的心脏。布斯家族里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在演艺圈扬名了。一直到本世纪的中后期,他的父亲朱尼尔斯·布鲁特斯·布斯都是戏剧界的重量级大腕。他演绎过的莎士比亚剧目,深受全国人民的喜爱。他的知名度在美国的戏剧舞台上能与之匹敌的寥寥无几。后来,老布斯开始着重培养爱子约翰·维尔克斯,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为布斯家族里最出色的演员。
  但是,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并没有继承父亲身上多少艺术细胞。他很娇气和懒惰,只是虚有其表而已。他不爱学习,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到了骑马射箭上。
  老布斯从来都不允许把肉类摆到饭桌上,他认为杀生是错误的行为,所以他不让儿子们杀生,那怕仅仅是一条小蛇。可是,约翰·维尔克斯根本不把父亲的教诲放在心上。他喜欢打枪和搞破坏。他经常向着奴隶的猫和猎犬开枪。有一次,他竟把邻居家的一只母猪杀死了。
  其实,布斯在当演员以前,还在切萨皮克湾做过一阵龙虾捕猎者。眼下,他已经26岁了,可还只是春情萌动的女高中生们眼中的爱神。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名失败者。另外,他非常嫉妒他的大哥艾德文,因为大哥在演艺界已有很高的知名度了。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之后,他最终决定要来个一夜成名、流芳百世。
  起初,他是这样计划的:某一天晚上当林肯来到剧院的时候,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后面。等到某个同伙把汽灯弄灭以后,布斯就立刻冲进总统的包厢,用绳子把他绑起来,扔到台下,然后挤过人群从后门把林肯推上马车,趁着夜色快速逃离现场。
  一路的颠簸行进之后,在天亮以前他就可以赶到酣睡中的特柏克码头。他再从这里划船横渡波托马克河,一路奔向南方的弗吉尼亚,直到他越过了合众国的驻军,安全地躲在了里士满的联盟州军队的刺刀后面。
  接下来又会怎样呢?
  那样一来,南方将会控制住主动权,战争也会就此结束。
  那这个伟大的胜利应该归功于谁呢?不用说,那肯定是天才的约翰·维尔克斯·布斯。那他会比大哥艾德文还出名一百倍。那样他就能和威廉姆·退尔一样,从而成为流芳百世的伟大人物。他就是这样想并准备这样去做的。
  目前,他通过演出一年可以赚到两万美元。但是,他已经全无顾及这些的心情了,因为他要干一番大事,这是不能用物质上的获得来衡量的。他拿出自己的积蓄来供养着一帮同伙。这伙南方的同情者在布斯的挑唆下纠集在一起,成天在巴尔的摩和华盛顿一带游荡。布斯许诺事成之后他们就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他们这帮人简直就是令人所不齿的人渣:斯潘格勒尔是一个酗酒的舞台后勤人员,业余时间就去逮螃蟹;艾特兹罗特是从封锁线外面逃过来的油漆匠,他长着刺头和短须,是一个令人十分厌恶的家伙;阿诺德原来是农场里的杂工,后来又当了联盟州队伍里的一名逃兵;奥拉夫林是马房里的伙计,满身的马粪和威士忌味道;色瑞特是一个爱吹牛的小职员;帕维尔是个身材高大的穷鬼,浸礼教传教士的私生子;海洛德靠他的寡妇老妈和七个姊妹接济度日,因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流浪汉。
  布斯就是和这些社会渣子一起登台,准备出演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角色。为使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他买了一副手铐,安排了几匹快马在指定的地点做接应。另外,他还买了三条船,就停靠在特柏克码头附近,并且配备了船桨和船夫,只要他们一到,马上就可以动身出发。为此,他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当然,为达到目的他是不会吝惜这些的。
  林肯要于1865年1月,18日到福特歌剧院观看艾德文·福斯特主演的剧目《杰克·凯德》的消息在城里早已是众人皆知了。布斯认为伟大的时刻就在眼前了。因此,到了那天晚上,布斯就手里攥着绳子,心里怀着希望开始了等待。但是,林肯并没有来看演出,布斯的希望泡汤了。
  两个月之后,布斯又听说林肯将于某日下午乘车出城到附近的营地观看话剧演出。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于是,布斯和他的帮凶们一起翻身上马,带上左轮枪和砍刀藏在总统必须经过的密林里。但是,当白宫的车队徐徐驶过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林肯的身影。
  计划再次落空,布斯已气愤到了极点。他用手扯着黑黑的胡子,用马鞭抽打着皮靴。他受够了,不能再遭耍弄。如果他不能活捉林肯,那他将亲手杀死他。天哪!他的阴谋竟然得惩了。
  几个星期之后,李在投降书上鉴了字,战争也由此宣告结束了。这对布斯来讲,再去冒险绑架林肯已不具有任何意义。困此,他决定尽快杀死总统。
  这回他不必再为长时间的等待费心了。周五,他先去了理发店,然后又跑到福特剧院取信,从而得知剧院为总统今晚的到场预留了一个包厢。
  “什么?”布斯不由得大叫一声,“那个老无赖今晚真的要来吗?”
  福特剧院后勤部正在为这场隆重的演出进行着布置:左手的包厢插上了星条旗,挂上了华盛顿的画像,打开了隔断,铺上了红绸,并且特意放入了一把超大号的桃木摇椅,这主要是为总统那两条长腿而专门设计制作的。
  布斯买通了一名后勤人员,让他把这把大椅子摆在他所希望的精确位置上。他想让这把椅子最大限度地靠近观众席,这样当他进来的时候,观众就看不见他了。他转过角门,飞快地躲在了摇椅的后面,挖了一个窥视孔,接着他又在前排看台通向包厢的门后的粉墙上挖了一个凹槽,这样,他用一块木板就可以把入口堵住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马上回到旅店给《国家参考消息报》的主编写了一封长信。他在信中声称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爱国情操,子孙后代将为他感到光荣。他签名之后便把信交给了一名演员,并嘱咐对方一定要在第二天把信刊登出来。
  紧接着,他跑到马房租了一匹快马去和他的同伙们汇合并安排了任务。他递给艾特兹罗特一支枪,要他去杀死副总统;又给了帕维尔一只手枪和一把尖刀,要他去把西沃德干掉。
  这天正是黑色的星期五,一场大悲剧即将在这里上演。但是,市内许多人都涌向这里。许多军官和新入伍的士兵都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格兰特的风采,人们还没有从战争结束后的喜悦中走出来。为庆祝胜利而建的凯旋门依然横跨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上,道路两旁的人群举着火把载歌载舞,人们在为总统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当林肯到达剧院,大厅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数百名百姓只能在门外等候了。
  总统及众要员进来的时候,第一幕已经演了一半了,此时刚好是8点40分。演员立刻停了下来,向他们鞠躬致敬;衣着光鲜体面的观众用雷鸣般的欢呼表示欢迎;乐队马上把曲子改奏成《向领袖致敬》。林肯弯腰向大家致意,随后,便坐到了为他精心制成的大号桃木摇椅上。
  林肯夫人的右手坐着她的几位客人:宪兵司令雷斯伯恩上校和他的未婚妻,纽约参议员埃拉·哈里斯的千金克莱拉·哈里斯小姐。他们都是华盛顿上层社会中的名流,也只有他们才可能有资格坐在尊贵而苛刻的肯塔基女主人身边。
  那天上演的是由劳拉·克恩主演的著名喜剧《我们的美国兄弟》。总统看戏向来是很投入的,这次也是一样,他看的兴致勃勃,却不知危险正在悄悄临近。
  林肯和夫人坐了很长时间的马车。事后,她还说他很多年都没像今天这样快活了。这是为何呢?那是因为人民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拥有了和平、联邦和自由。在这天下午,他还向玛丽说起了等到他连任期满离开白宫之后,俩人将做些什么事情。他说他们要先去欧洲或者加利福尼亚度个长假。回来之后,他可能会重操旧业,在芝加哥开个律师事务所,或者回到斯普林菲尔德安享晚年,他喜欢在辽阔的牧场上骑马周游。这天下午,还有几个早在伊利诺斯就认识的老朋友来白宫找他,他和他们聊得非常开心;给他们讲笑话,直到林肯夫人叫得都不耐烦了,他才回来吃晚饭。
  昨夜,他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梦。他在今天早晨的内阁会议上讲给他们听,“那就像是一个奇妙而无法名状的管道。”他讲道,“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黑暗无边的岸边冲去。在大事来临之前,我总会有非同寻常的梦境出现。比如前几次胜仗:安提纳姆、斯通河、葛底斯堡还有维克斯保,我都是通过梦预感到的。”
  他以为这是个好兆头,并且坚信一定会有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降临。但是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传递一个好的讯息。
  晚上10点10分左右,几杯威士忌下肚之后,布斯穿上黑色的马裤、皮靴就溜进了剧院。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进剧院了。他手里拿着宽边帽,迈上通向前排看台的楼梯。剧院里的座位很挤,他溜着边儿来到了通向包厢的过道。
  总统的卫兵将他拦了下来。他装得很自信的样子说是总统让他来的,并把名片递给卫兵看。没等对方同意,他就闯了过去,转身把过道的门关上,并且用乐谱架的木板条把门紧紧地插上。
  他走进包厢门,贴进窥视孔,一会儿之后推开门,悄悄走到林肯背后,用手枪对准总统的后脑勺,扣响了扳机。然后,他飞身往台下跳去。
  林肯的头垂了下来,他的身体也随之向着椅子的一侧倒去。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枪响和凶手跳下台的一刻,观众还以为这些都是话剧里的情节安排。谁都没想到这竟是总统被杀,凶手逃离现场的真实场面。
  总统夫人听到枪声后回头,发现丈夫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这时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有帷幔的包厢。
  雷斯伯恩上校的一只胳膊正在往外咕咕冒血,他大声喊道:“抓住那个男人!他杀死了总统!快将他截住!”
  剧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时,从总统的包厢里飘出了一缕青烟。惊慌和愤怒的情绪在观众心胸里翻滚。突然,人们纷纷从座位里站起来,推断护栏向台上爬去,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拽倒,年老的和体弱的被人从身上踩过。骨断筋折者自然不在少数;女人的尖叫声、呻吟声和男人的吼声混杂在一起,“绞死他!”、“枪毙他!”、“烧了这座剧院!”
  有人大喊剧场马上就要爆炸,于是,人们更加恐慌了。一队士兵早已进入剧场,他们用带刺刀的步枪指向观众,厉声呵斥:“快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观众当中有一名叫李尔的医生迅速来到总统包厢,检查总统的伤口,他是部队助理外科医生。不久,又来了两位医生。检查结果证明子弹是从头的左侧进入,到达靠近右眼的地方,没有出来。总统被一致认定是受了致命伤。他们只说了一句,不要让这个垂死的人在回白宫的路上受到任何颠簸。
  于是,四名士兵将林肯抬起,两人抬他的肩膀;另两人抬他的脚。林肯那松软了的身体被从剧院里抬到了大街上,伤口里流出的血滴到了人行道上。围观的群众争相用自己的手帕去沾那地上的血,这条手帕将成为他们一生的珍藏,并且还要世代相传下去。
  骑警在前面开路,那四名士兵把林肯抬到了就近的一家出租公寓房里。这是一个裁缝寓所。他打开了最大的一张折叠床,可还不足以撑起林肯那修长的身体。他把这张床推到昏黄摇曳的煤油灯下。
  这间屋的面积大约九乘十七英尺,床头上方挂着一张博纳尔的名画《马市》的廉价复制品。
  这个噩耗迅速传遍了整个华盛顿。然而灾难还远非这样:就在林肯遇难的同时,国务卿西沃德家里也出了事。在他家至少有七人受伤,而西沃德本人正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固定钢架,他被刀刺成重伤。除了这两条真实的悲剧性的消息,谣言也像刺破夜空的闪电纷至沓来:副总统约翰逊遇害;斯坦东将性命不保;格兰特已经被子弹击中,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呢。
  现在,人们都开始怀疑,李的投降仅仅是缓兵之计而已,联盟州随时可能背信弃义、卷土重来,华盛顿发起猛烈的进攻。只要一次沉重的打击,现政府就会跨台。因此,南方军队一旦兵戈再相见,则势必会给国家和人民带来更加沉重的灾难。
  神秘而慌张的通风报信者在街区巷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工会秘密组织的号召下,会员们都拿起了枪支冲上了街头去闹事。
  骚乱的群众拿着火把和绳索绕着城区高喊:“把凶手绞死!”“烧了那家剧院!”“消灭叛乱!”
  这是自合众国成立以来最为疯狂的夜晚!
  林肯被枪杀的噩耗由电报传递到各地,人们心中的烈火燃烧了起来。南方的同情者和支持者受尽群众的百般侮辱之后被逐出了城外,有的人的头还流着血。巴尔的摩的一家照相馆被拆毁了,因为人们都说这里面藏着布斯的照片。马里兰的一名主编由于发表过诽谤咒骂林肯的文章而被人开枪打伤了。
  眼下总统遭枪击面临着死亡,副总统约翰逊像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里,国务卿西沃德遇刺后生死未卜。政权很快就落人到武装部部长斯坦东的手中,但谁都知道,他是一个蛮横、粗暴、喜怒无常的人。
  此时,斯坦东正在暗自窃喜,因为政府中最重要的几位人物都已经被钉上了死亡的标签,他下达了一个又一个指令。他就像他的领导那样把这一条条指令都记在头顶的丝绸礼帽里。他命令士兵保卫政府要员的住所,当然,也包括他的住所。他派人查抄了福特剧院,凡是可能有牵连的人统统给抓了起来。他宣布华盛顿处于紧急戒严警备状态,调集了卫戍区周边所有的部队、警察和特工人员,对市内实行全面封锁。他还向波托马克河道派出多艘炮艇、战舰,实行全天候不间断巡逻。
  斯坦东致电纽约市的警察局长,要求他动用最好的刑侦人员密切注意加拿大边界线的动静。他命令巴尔的摩和俄亥俄州的铁路总监坐特别快车赶在格兰特之前到达费城截住他,然后立即把他带回华盛顿。
  他派出一个步兵旅向马里兰开拔,随后又派了一个骑兵团去追捕杀害总统的凶手,并且沿途不断地高呼:“他正在向南方逃跑,封锁住波托马克河,一定要将他辑拿归案!”
  布斯的那颗子弹是从林肯的左耳射入的,穿过大脑内部组织,最终停在了右眼上方。一般人受到如此致命的枪伤,会很快死去的。但是,林肯却断断续续地呻吟了9个钟头。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难怪他被称为“19世纪中叶美国的传奇式人物”。
  由于林肯夫人过于激动,于是被隔离在隔壁的房间里。但是,每隔一个小时她就会跑去他的床前,边哭边叫:“哦,我的上帝!让我替我丈夫去死吧!让我替他去死吧!”
  有一次,泪流满面地她用面颊去贴近他的脸时,他忽然用力地喘息了一下,狂乱的林肯夫人被吓得瘫倒在地。
  斯坦东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就连忙冲进屋子,大声怒斥道:“把这个女人带走,不许她再踏进半步。”
  7点刚过,呻吟声已经听不到了;林肯的呼吸也随即就要停止了。“当时的平静是难以用一种语言来形容的。”在场的一位秘书写道,“精力衰竭的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人在弥留之际,通常会有一段人生历程的瞬间回放。
  就在刚才宁静的片刻,那些快乐的往事片断又从他的心灵深处浮起来,在记忆的长河里飘来荡去:在那偏远的印第安纳一个小村落里,一束微弱的火光在破旧的小窝棚里随风摇曳;咆哮的桑格芒河水猛烈地撞击着纽萨勒姆村的水闸;那匹老马正冲着它的饲料得意地嘶鸣;奥兰德·克洛格正在讲一个口吃法官的故事;还有斯普林菲尔德那间墙壁上有块墨迹、书柜上长出杂草的办公室……
  经过了几个小时和死神的搏斗,最终军医利勒坐在总统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7点20分左右,医生终于把林肯那停止了脉搏跳动的胳膊放了回去,把一枚半美元的硬币盖在他的眼皮上,用一块手帕缚住他的下巴。然后,一名牧师为他做了祷告。雨水不停地拍打着屋檐,伯恩斯将军用床单将总统的身体盖住了;斯坦东哭泣着伸手拉下窗帘,不让晨光照进屋里。随后,他说了一句有纪念意义的话:“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骄傲!”
  第二天,小泰德拦住一名来白宫探望的人,问对方爸爸是否已经去天堂了。
  “我肯定他会去天堂的,”对方说道,“他无愧于时代,无愧于合众国的人民。”
  “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泰德说道,“因为他在这里生活得一点儿也不快活。但愿他能在那里获得快乐,并为合众国的人民祈祷。”
  第4与世长存
  火车载着林肯的遗体驶向了伊利诺斯,在路的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车厢里挂满了灵纱,地上铺着黑色的长毯,毯子上面绣着银色的星星。火车载着伟人的遗体,缓缓地向前驶去……
  杀害林肯的凶手布斯下颌抽搐了几下,便歪向了一边;瞳孔也变大了……他突然咕噜了一声,两条腿一伸,头向后一仰,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林肯夫人的筹款活动以失败而告终,同时还受到了公众舆论的强烈谴责。整个过程中,她不顾廉耻地把自己暴露给了公众,而公众回赠给她的也只是无情冷漠罢了。在美国的历史上没有哪位总统能比亚伯拉罕·林肯更受人爱戴了。同时,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比他的夫人更遭人唾弃。
  那天,棺材被最后一次打开,这是人类最后一次瞻仰他的遗容了。那些瞻仰者都说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这让见到他的人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去世已有36个年头了,但是在殡仪员的精心护理下,他的面容还是栩栩如生。只是他的脸色微微地变黑了,而那黑色领结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块淡淡的霉痕。
  纵观林肯的一生,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戏剧,开端平淡、发展曲折、高潮迭起、尾声宏大,落幕时赢得无尽的掌声。在他的身上,始终闪现出人性的光辉——善良、勤奋、宽容、顽强不息等等。无数的光点汇集于一身,造就了不可思议的林肯,书写了他辉煌而又极富传奇色彩的一生。
  火车载着林肯的遗体驶向了伊利诺斯,在路的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车厢里挂满了灵纱,地上铺着黑色的长毯,毯子上面绣着银色的星星。火车载着伟人的遗体,缓缓地向前驶去……
  葬礼
  火车载着林肯的遗体驶向了伊利诺斯,在路的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车厢里挂满了灵纱,地上铺着黑色的长毯,毯子上面绣着银色的星星。火车载着伟人的遗体,缓缓地向前驶去……
  当火车距离费城车站还有几公里的时候,铁路两旁就已经站满了前来哀悼的人。当火车抵达市区时,街道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了。哀悼的人群站成了前后三排一直通到独立大厦底下。很多人为了瞻仰一眼林肯的遗容已经等了十多个小时。周末深夜,所有的公共设施都要关门,可是哀悼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肯离去。已是次日凌晨3点多了,可前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队列里的小乞丐们也可趁势捞一把,一个位置可以卖到10美元。
  士兵和骑警忙着维持秩序,指挥交通;人群中无数妇女因哀痛过度而昏厥;参加过葛底斯堡战役的老兵们也赶过来维持秩序。
  葬礼在24小时前就计划安排在纽约市举行。长途列车正日夜不停地把远乡的客人运抵这里,旅店和私人住户都住满了人,很多人只能在公园里或者码头上露宿了。
  第二天,16名黑人骑着16匹白马护卫着灵车走上了百老汇大街。悲痛欲绝的女人们把手中的白花投向路中央。送葬队打着横幅和标语紧跟其后。
  市内的大街上聚集了十多万群众,他们互相拥挤着只为看一眼出葬的长队,来为这位伟大的总统送行。百老汇大街客房的生意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临街二楼客房卖到了40美元一人的高价,但即使这样,二楼的窗户还是被取下来了,这样,就可以多几个人伸出头向外张望了。
  唱诗班穿着白袍在街角唱诗;百门加农炮每隔一分钟就发出一阵轰鸣。
  当灵车缓缓行驶到纽约市政大厅门前时,人们的哭声响彻了天空,他们是在向遗体告别,还有的人试图摸摸死者的脸。这时,一名女子趁警卫不注意时连忙弯下腰吻了遗体一下。
  星期二中午,棺材在纽约已被封盖,那些想却没有来得及和遗体告别的人急忙坐上西行的火车试图在遗体专列预停车站赶上它。在去往斯普林菲尔德的路上,遗体专列所经之处,枪声和着钟声一阵响过一阵。白日里,列车在花环和旗帜的海洋中驶过;夜里,成千上万的火把和黄火映红了他所深受的土地。
  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有谁的葬礼能如此牵动整个民族的心呢?可以肯定地说,仅此而已。一路上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和哀痛而精神崩溃者到处都有。纽约的一名青年男子大声哭喊着:“我要和林肯一起死”,话音刚落,他将早已准备好的递须刀向喉咙割去。
  暗杀事件过去两天以后,斯普林菲尔德特别委员会急忙来到华盛顿,恳求林肯夫人把她的丈夫安葬在家乡。一开始,他坚决不同意这个提议。在斯普林菲尔德她没有可以信赖的朋友。在仅有的三个姐妹里,有两个是她极其厌恶的,而另一个又是她所不屑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讨厌那个充满闲言碎语的小城镇。
  “上帝啊,伊丽莎白,”她对自己的黑人裁缝说道,“我真不想再踏进斯普林菲尔德半步。”
  因此,她计划把林肯埋葬在首都华盛顿的圆丘陵,那里本来是为华盛顿修建的。
  而最终,在特别委会员的恳求之下,她还是让步了,同意把遗体运回斯普林菲尔德。当地政府从公众手中筹集了一笔款子,买下了足有四条街区那么大的一块环境优美的地方。但是,现在这里已是州议员开会的地方了。
  当遗体专列于5月4日清晨抵达这里时,陵墓已经完工了。林肯生前的那些老朋友、旧相识成群结队地来参加葬礼。可就在此时,林肯夫人的怪脾气又发作了。她一口否定了原来的安排,显得傲慢无理并大声下达着命令:“把林肯的遗体安葬在树林外两英里处的‘橡树山墓地’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她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地强硬,并且威胁说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强行”把遗体带回首都去。为什么变化这么快呢?原来,新陵园建在了斯普林菲尔德的市中心,占据了“马斯勒大街”。这又有何干呢?
  多年以前,这个家族的一名后裔曾经让她生了一肚子气。她非常厌恶马斯勒家族。即使今日她的丈夫行将入土,她依然无法忘怀昔日的仇恨。因此,她不同意让丈夫在此下葬,哪怕只是一个夜晚,她都认为遗体会被马斯勒家族玷污。她的理由令所有人反感。太不可思议了!
  林肯生前始终抱着“不要对任何人怀有敌意;要把善心施与众人”的态度生活、工作,但是,这个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竟没有受到任何感化,依然像“波旁家族”里的人一样顽固不化。
  斯普林菲尔德特别委员会无奈地接受了寡妇的命令。于是,11点钟,遗体被送到了“橡树山公墓”。“能征惯战”的乔·胡克在灵车前方开路;在他身后是披着红、白、蓝三色毯子的那匹老马,马背毯子上绣着“亚伯拉罕的心爱坐骑”一行字。
  可是,当这匹老马又回到马厩里时,它身上的三色毯子不见了。原来是纪念品的爱好者们把它剥了个精光。他们就像秃鹰一样奔到灵车跟前,你抢我夺地扯下灵纱和帷幔,直到士兵亮出了刺刀他们才跑走。
  暗杀事件已过去一个多月了,林肯夫人还躲在白宫里啼哭,连寝室都没出过。
  在此期间,伊丽莎白·凯克利一直守候在她的床边。她这样写道:
  那时的情景以及那痛心的哭泣、野兽般的尖叫、可怕的抽搐使我终生难以忘怀。她的情绪根本无法得到控制,她一发作起来就像撕心裂肺一样。我用凉水冲她的头,可那也根本无法平息她疾风暴雨般的发作。
  对于父亲的去世,泰德和他的母亲一样伤心、难过。但是,她那可怕的发作连孩子都感到很害怕。
  深夜里,他的哭泣声惊醒了孩子,泰德就穿着白色的睡衣来到妈妈的床边,劝道:“妈妈,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睡不着了。爸爸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去天堂的。他会得到快乐,因为在那里他能见到上帝和维利。他们在天堂看着我们呢,你总是哭,他们也会伤心的。妈妈,不要哭了。如果您还哭,那我也忍不住要哭了。”
  他彻底地闭上双眼时,太阳正从戈雷特家的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梢头升起来。他的下颌抽搐了几下,便歪向了一边;瞳孔也变大了……他突然咕噜了一声,两条腿一伸,头向后一仰,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罪有应得
  布斯向林肯开枪的瞬间,和总统同在一个包厢里的雷斯伯恩上校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伸手去抓刺客。他的反应速度很快,但他终究还是落空了,因为布斯用猎刀奋力向他刺去。上校的胳膊上也永远地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从上校的手臂里挣脱出来的布斯急忙越上包厢的护栏,纵身跳向了戏台。可就在他往下跳时,腿上的马刺被插在包厢上的星条旗缠住了,他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再加上戏台和包厢之间有十二英尺高,因此,他的腿骨摔断了一截。
  那一定痛得要命吧!可他并未因此而稍做迟疑。此刻的他正扮演着一生中最轰轰烈烈的角色,刚才的举动足以让所有美国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挥舞着短刀,一边高声喊着弗吉尼亚的口号:“杀死暴君!”他顺着戏台仓皇逃窜,挡路的乐师白白挨了一刀;不长眼的演员被狠狠地撞翻在地上,最后从戏台的后门冲了出去。他翻身跃上等候在那里的快马,抡起枪砸倒了为他看马的傻小子,向着街面疾驰而去。钢制的马掌在鹅卵石路面上蹭出点点金光,摩擦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他骑着马跑了两英里的路程,首都的大道被他抛在了身后。当月亮爬上枝头时,他到达了阿那索提亚大桥。桥头的哨兵库伯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大声喝问:“你是做什么的?为何这么晚了还要出城?我们这里有规定,9点以后就不许放人过去了,你不知道吗?”
  布斯当然没有说真话,不过他用的是即将永载史册的真名实姓。他说自己居住在查尔斯县城,来这里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他必须借着月光赶回家去。
  这样的谎言似乎也合情合理,何况,内战也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哨兵的枪口耷拉了下来,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过去了。
  几分钟以后,布斯的同伙戴维·海洛德也如此这般地蒙混过关了。他俩在约好的地方碰了面,然后顺着下马里兰的林荫小道纵马而去。一路上,他们想像着抵达南方后被举为英雄时的辉煌场景。
  半夜时分,他俩又来到了斯瑞特维尔的小客栈。他们为气喘不迭的马儿洗身,又向女主人斯瑞特太太要回了存放在这里的枪支弹药和一个望远镜。然后,两人灌了几口威士忌,扬言林肯已经被他们杀死了。随后,起身告辞,两腿夹着马肚子,飞也似地离开了。
  他们原本打算从这里直接奔到波托马克河边,预计天破晓时就能登上赶往弗吉尼亚的船了。计划得倒不错,但还是没有变化快。他们没料到布斯会把腿骨摔断,否则,要想把他们辑拿归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个把腿骨摔断的人还策马飞奔了大半夜,也还真有点斯巴达人的坚强意志呢。正如布斯在日记中写道:“马儿每跳一步,腿上的肌肉就好像张大了嘴巴。”
  剧烈的疼痛使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海洛德伸出手把两匹马的马头带向了左边。星期六,天刚蒙蒙亮,他们在一个乡村医生的家门口收住了缰绳。这个医生名叫马德·萨缨,住在华盛顿东南二十英里外的地方。
  布斯已经虚脱,他爬在马背上无法动弹了,他的随行同伙把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一路呻吟着进了这所平房的里间卧室。这是个偏僻的地方,既没有电报线也没有铁路线,所以总统遭到暗杀的事,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尽管这位医生没起疑心,但布斯自己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理由再简单不过: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对布斯来说,这是根本不用思考就能找得出来。马德医生像对待其他患者那样为布斯进行了治疗:剪开套在右腿上的皮靴,用礼帽盒的硬纸板固定住折断的骨头。为了使他行动方便些,医生还特意做了一支拐杖。真不知当他知道拄拐杖者的所做所为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布斯在马德的家里整整昏睡了一天。醒了以后,他什么也没吃。他用剃须刀刮掉他那漂亮的胡须,带上一圈假胡子,围上一条灰色的长披肩,用披肩的尾部遮住能暴露他身份的右手腕部的刺青。他交付了25美元医药费后和海洛德一起跃上马背,直奔那能带给他们希望的波托马克河边而去。
  他俩跑着,跑着,突然在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沼泽。这里到处是黏糊糊的滋泥和茂密的灌木丛,蛇和蜥蜴穿行其间。黑暗中的两位骑手,转悠了两个小时也没找到出路。他俩迷路了。
  直到后半夜,他俩才被一名黑人奥斯瓦尔德·斯万恩从沼泽地里救了出来。布斯腿部的伤痛再度剧烈地发作起来,他忍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抖动。于是,他付给斯万恩7美元,坐在对方的骡车里继续赶路。复活节的黎明时分,骡车停在了“罗切山”的脚下。富有而有名望的联盟州部队的霍克斯船长就住在这里。
  如丧家之犬的布斯心情顿时开朗多了,终于可以歇歇脚了。
  布斯向霍克斯船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勇敢行为”。为了取信于霍克斯船长,他把手腕上刻有名字首写字母的刺青亮了出来。
  他恳求霍克斯船长以对上帝的忠诚发誓不要出卖自己。接着,他又声明自己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南方人民的利益。
  眼下布斯已经极度虚弱,不能再往前迈进了。于是,霍克斯就把两名逃犯藏匿在房子附近的小树林里。那里的树木虽然不高但却长得十分浓密。在这片密林里,两名逃犯藏了6天5夜,盼望着布斯的伤腿尽快痊愈,以便尽早到达弗吉尼亚。
  霍克斯船长的义弟名叫汤玛斯·琼斯。在以前,琼斯是奴隶主和联盟州政府的积极支持者,他一直靠帮助逃犯偷渡和在波托马克河上走私为生。霍克斯船长要琼斯照看布斯和海洛德。因此,他每天早晨都提着篮子给他俩送饭。他每次送饭时都赶着几头猪出门,假装提着菜篮子去喂牲口,以免有特务跟踪或引起别人的注意。
  布斯消瘦了许多,他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他不断地向琼斯打听公众的舆论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何评价。后来,琼斯给他送来了报纸。他在字里行间贪婪地搜寻着,但是一无所获,看完报道后,他的梦幻彻底破灭了。
  为了赶往心目中的弗吉尼亚,他已马不停啼地狂奔了三十多个小时,一路之上,他被伤痛折磨的憔悴不堪。可是,那肉体的疼痛再大,与眼下心灵上的痛苦相比又是那么地微乎其微。北方对他的行为所表现出来的愤怒是他预料之中的。
  可是,弗吉尼亚的地方报纸是代表着他心目中的南方,竟然也对他采用了否定和唾弃的态度,这使他看不到任何希望了。他曾梦想着要向布鲁图斯那样荣耀;向威廉姆·退尔一样受人崇敬。可是现在,不论南北,人们都骂他是懦夫、傻瓜、卑鄙小人和杀人凶手。
  他看了报纸上的攻击性言论,仿佛一根根芒刺深入了他的骨髓,简直比让他死了还要痛苦。
  他会因此而感到自责吗?不会,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可以咒骂除自己和上帝以外所有的人。他说,是万能的上帝派他去完成这一庄严而神圣使命的,他想以此来蒙敝众人的视听。他杀死林肯是在替天行道,唯一的错误是服务的对象“堕落至极”而无法理解我的英雄壮举。而“堕落至极”这个词语在他的日记里还真用到过。
  他写道:
  如果世界能明白我的内心,那这致命的一枪足以使我步入伟大的行列,尽管我并不奢望伟大……我的伟大在于我宁愿背负着罪名去死。
  身上裹着盖马的毯子,瑟缩在沼泽边缘的湿地上,他夸张地发泄着内心的创伤和愤恨:
  饥饿和阴冷,还有人们不公平的指责使我窒息,绝望之中的我不仅要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布鲁图斯般的荣誉;为了退尔一样的英雄气概。专制的暴君倒在了我的枪口下,但是我却被世人视为凶手,尽管我的高尚情操远远超出众人的想像……我并不奢求回报,我从不认为我的行为是错误的,我不会为那一枪而产生丝毫的悔意。
  正当布斯蜷缩在湿地上发表感慨时,在马里兰南部区域已经布置了3000名警探和1万名骑兵准备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和围捕。他们挨家挨户地盘查;拨开沼泽地里的杂草和灌木,活人也好,尸体也罢,总之找不到他绝不收兵。并且开出了高达10万美元的赏金。
  布斯能听见骑兵的马蹄声就在两百码远的公路上疾驰而过,还能听见战马在用嘶鸣和同伴打招呼。假如他和海洛德的坐骑回应了对方,他们俩人就必定会被生擒活捉。为了不被发现,到了深夜,海洛德把这两匹马带到沼泽地枪决了事。
  很快,秃鹫飞向了这里!起初只是天空中的几个小黑点,然后,它们越飞越低,围着那两匹死马盘旋下降。布斯很担心,如果那些秃鹫引起了追踪者的注意,那么,很快他们就会被捕的。
  另外,他的伤势还需要进一步治疗。于是,在第二天深夜,也就是4月21日,他从藏身之地爬了起来,蹿上一匹本属于汤玛斯·琼斯的马,和海洛德一起直奔波托马克大河。
  那晚黑得出奇,四周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这无疑为他们的出逃提供了最有利的条件。琼斯就像一条忠诚的走狗,带着他俩悄悄地走上空地,穿过公路,踏上宽阔的农场。他们知道随时都有侦缉队的人员出现,于是,就由琼斯在前头先走出50米,确定毫无异常情况后,便低声吹一声口哨示意布斯和海洛德可以向前走了。
  他们就这样异常小心地前进了几个小时,最后,终于来到了通向河边的崎岖山路上。此处的风势强劲,河水气势汹汹地击打脚下的沙土,风声、水声清晰可闻。
  就在这几周,合众国的士兵们捣毁了波托马克河沿岸的所有船只。但是,琼斯的对策更高一筹:他让原来的黑奴亨利·罗兰德每天驾船到河上去捕鱼,晚上再把船藏在草地里。因此,当逃犯逃到这里,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布斯低声向琼斯道了谢,用17美元买下了这条船和对方带在身上的一瓶威士忌。随后,他上了船向着五英里之遥的弗吉尼亚,向着他梦想中的圣地出发了。
  那晚夜色漆黑,浓雾笼罩着整个水面,海洛德用力滑动着船桨,布斯坐在船尾凭借罗盘和月亮的位置为助手指点方位。他们总觉得船行驶得太慢了。
  经过了几天忍饥挨冻和担惊受怕的痛苦煎熬,他们终于到达了河对岸,布斯兴奋地大喊:“感谢上帝!我终于安全了!老弗吉尼亚万岁!”
  他们上岸后直奔理查德·斯图尔特医生家。斯图尔特是弗吉尼亚的金乔治县最富有的联盟州政府支持者。布斯满以为自己能在南方受到救世主般的礼遇。
  可如今,斯图尔特因为资助过南联盟政府而多次受审,再说南北战争已经结束,他便不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帮助杀害林肯的凶犯。
  对于布斯的来访,他表现得很警觉。他不敢留布斯俩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只是很不情愿地安排他们到仓房里吃了一点东西。到了晚上,再让他们去和一个黑人家庭一起睡觉。而这家黑人也不欢迎他们,只是迫于无奈才勉强让他们住了下来。
  这就是弗吉尼亚!他原本指望只要到了弗吉尼亚,一提到自己的名字就立刻会在南方引起轰动!
  可如今,他只有三天的活头了。他渡过拉帕汉诺克河来到皇家港,随后,在三名南联盟退伍骑兵的帮助下,藏在马肚子下面随他们继续向南找地方落脚。他化名布伊德,并谎称自己原来在农场做工,后参加了李将军的部队,在里士满撤退中负了伤。
  如此这般,在他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两天,布斯住进了戈雷特的农场木屋里。白天,他拖着那条伤腿躺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研究地图,疯狂地寻找到达格兰德河和墨西哥的路线。
  而晚上,当他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戈雷特的小女儿就在一旁不停地叨唠从邻居那里听来的关于总统遭到暗杀的事情。她想,那刺客一定能拿到很多赏金吧。
  “在我看来,”布斯突然插嘴道,“他这么做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扬名天下而已。”
  第二天下午,布斯和同伴海洛德躺在戈雷特家的院子里的槐树底下闲聊,突然,一名曾经帮助他从拉帕汉诺克河逃到这里的骑兵——罗杰斯少校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喊道:“北方侦辑队正在渡河,还是想办法躲避一下吧。”
  匆忙中,他们躲进了树林里,直到天黑才偷偷溜回戈雷特家。这些人的诡异举止令戈雷特心里直犯嘀咕。他不想再留这两个不速之客了,那怕是一分钟。是他怀疑他们几个人杀了总统吗?不,他并没有想到那里去,最多也只是把这伙人当成了盗马贼。尤其是在晚饭餐桌上,他们还说要再买两匹马,这更证实了他的疑问。该上床睡觉的时候,他们出于安全考虑执意要睡在院子里或者仓房里。如此怪异的举动,使戈雷特更加确信他们就是盗马贼无疑了。
  之后,他就安排这几个人睡在一间原来用作存放烟草的库房里,并且给库房门上了锁。过了一阵,为了以防万一,他又派两个儿子维廉和亨利带着毯子去库房隔壁的谷仓睡觉,顺便看着自家的马匹不要被他们也牵走了。
  戈雷特一家人虽然上床就寝了,但他们整夜未闭眼,生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整整两天来,合众国的士兵们没有一刻不在搜寻着那两名逃犯留下的蛛丝马迹。一位黑人老头向他们证实曾看见逃犯渡过了波托马克河。顺滕摸瓜,他们找到了送布斯过河的撑船人罗林斯。撑船人又告诉他们帮助布斯乘马逃跑的联盟州士兵中有一位是维利·杰特上尉。他的情人就住在12英里外的鲍灵格坞,估计逃犯就藏在那里了。
  目前所掌握的线索似乎已经足够了。合众国的士兵连日来紧张的神经稍微得到了放松,然后,他们纵身跃上马鞍,在朦陇的月色下向着鲍灵格坞的方向飞奔而去。
  到达那里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士兵们冲进房间,把杰特上尉从床上拽起来,用手枪顶着他的头,厉声喝道:“布斯在哪儿?你这个混蛋,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快说!否则一枪崩了你。”
  杰特只好乖乖地套上他的小马驹,领着北方士兵奔向戈雷特的农场。
  月亮已悄悄隐去了,夜色便更加黑暗了,马蹄卷起的串串烟尘腾到了空中。杰特被两名士兵夹在中间,并把他的缰绳系在了士兵的马鞍上,以防他趁着夜色逃跑。
  凌晨三点半钟,追辑的队伍到达了戈雷特家雪白的院墙外。转眼间他们已将这所住宅围了个严严实实,把枪口对准了每一扇门和窗户。指挥官用手枪的枪把猛烈地捶打着屋门。狗狂叫了起来。
  几分钟后,理查德·戈雷特带着微弱的烛光走出屋门,在一片狗叫声中拉开了门闩。夜风吹动着戈雷特的睡衣,他的全身都在剧烈地抖动着。
  就在戈雷特开门的瞬间,贝克上尉猛地伸出手卡住了对方的喉咙,并用手枪抵住他的脑袋命令他赶快把布斯交出来。老头被吓呆了,只是说那几个陌生人不在这儿,他们应该到树林里去找。
  没有人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于是,土兵们把他推出门外,把一根绳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威胁说如果不说实话,就马上把他吊死在院子里的槐树上。就在这时,有一个睡在谷仓里的儿子跑过来道出了实情。战士们迅速将库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开枪之前,北方部队的指挥官们和布斯进行了将近20分钟的谈话,奉劝他尽早投降。而布斯根本不予理会,并且傲慢地说道:“给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吧,如果你们能后退一百码,我就敢出来和你们面对面交锋。”
  海洛德被吓得屁滚尿流,他想立刻交出武器。布斯轻蔑地呵斥道:“你这个软蛋,赶快给我滚蛋,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是我莫大的耻辱。”
  海洛德双手抱头走出了库房,准备束手就擒。他一边走,一边恳求从宽发落,说他喜欢听林肯讲的笑话,并对天发誓说总统被暗杀与他毫无关系。
  康戈尔上校把他绑到了一棵树上,威胁说如果他再继续说些不着边的话,就打烂他的嘴。
  然而,布斯誓死不降,他认为自己所做的是一件造福子孙万代的大好事。他叫嚣说“投降”这两个字在他的大脑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最后,他提醒对方赶快准备一副担架,他说为了崇高的荣誉而不怕牺牲自己伟大的生命。
  康戈尔上校为了尽快捉拿住凶犯,决定用烟雾把他熏出来。于是,他下令让戈雷特的一个儿子在库房四周都放上干草。那个年轻人的动作被布斯发现了,他边骂边威胁那个男孩如果不住手,他就让他吃颗子弹。男孩果然停了下来,但是康戈尔上校已经趁对方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了库房的后面。他把一捆干草塞进了墙缝,紧接着用火柴把它点燃了。
  这间仓库之所以要在墙面上留着四英寸的通风口,是因为这里原本是用来存放烟草的。从通风口向里面望去,只见布斯正抬起一张桌子挡住那呼呼乱窜的火苗。作为一名演员,他演的最后一幕就是他人生的大悲剧。
  上级曾多次下达命令,一定要活捉凶犯。政府想召开一个公审大会,然后再处以绞刑。
  要不是头脑冲动的宗教信徒库拜特军士当时在场,布斯及有可能被生擒活捉。
  所有在现场的士兵都被反复告诫过没有命令不准擅自开枪。而事后,库拜特解释说他是在执行上帝传达的旨意。
  透过墙面上的缝隙,库拜特清楚地看到布斯正把拐杖和卡宾枪扔到地上,拿起转轮枪准备最后一搏。
  库拜特立即想到逃犯一定是要做最后的拼杀,顽抗到底;他肯定会边跑边冲向战士们开枪的。
  在这紧急关头,为了不让战友白白牺牲,库拜特上前一步,把手枪垫在胳膊上,透过通风口瞄准了目标,他的内心在为布斯的灵魂做祷告,而他的右手食指有力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布斯惨叫一声,向前栽倒在干草垛上。
  火苗正快速地向干草垛蔓延,向布斯倒下的身体靠近。贝克上尉首先想到的是在布斯被烈火烧焦以前,把他从里面背出来。于是他冲进了燃烧着的库房里,一个健步蹦到布斯身边。万一对方是在装死那就遭糕透了,于是,他快速取下布斯紧握在手中的转轮枪,把他的两只手绑在了一起。
  接着,布斯被抬到了一片地上。一名士兵翻身上马,奔向三英里远的皇家港去请大夫了。
  戈雷特太太的妹妹黑洛威小姐就寄宿在这里并且在当地教书。当她得知躺在花藤下的垂死之人就是戏剧演员、大众情人约翰·维尔克斯·布斯的时候,她立即表示要亲自照料他。
  随后,她让他的身子躺在厚厚的床垫上面,又取来枕头垫在他的头下。她还把布斯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喂他喝葡萄酒。事实上,布斯的喉咙已经无法蠕动了。可黑洛威小姐并没有灰心,而是把自己的手帕蘸湿了去擦拭他那干燥的嘴唇和舌头,还用手去抚摸他的两鬓和额头。
  布斯最后支撑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剧烈的疼痛使他不断要求翻转他的身体。由于咳嗽得厉害,他恳求康戈尔上校把手压在他的喉咙上。他极其痛苦地叫着:“杀死我吧!快杀死我吧!我不要受这样的折磨!”
  弥留之际,他请求带个口信给他的妈妈。他断断续续地呻吟着:
  “告诉她……我所想的……以及我所做的……还有我的死……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国家。”
  临死前的一刻,他要求把他的双手举过头顶,以便自己能够看到。
  可是,那两只手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他只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完了!完了!”
  这便是他人生的结束语。
  他彻底地闭上双眼时,太阳正从戈雷特家的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梢头升起来。他的下颌抽搐了几下,便歪向了一边;瞳孔也变大了……他突然咕噜了一声,两条腿一伸,头向后一仰,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此时正好7点整,比几天前林肯去世的时间早了22分钟。库拜特的子弹命中了布斯的后脑,比他击中林肯的部位略低一些。
  大夫把布斯的头发剪了一绺交给了黑洛威小姐。她精心收藏了这缕头发和布斯枕过的那个被血浸透的枕头。直到多年以后,她因为生活过于贫困,不得已才把那带血的枕套剪断,卖掉其中的一半,以换取面粉度日。
  全国数百万人都在探询布斯的尸体究竟被葬于了何处,而全国只有八个人知道谜底。但是这八个人已经对上帝起过誓,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验明正身
  当刑侦人员展开大规模地毯式搜索的时候,布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找到了一只烟斗、一把猪刀、两只转轮手枪、一个日记本、一个粘着蜡斑的罗盘、一张加拿大银行面值300美元的汇票、一枚钻石别针、一把指甲刀还有五张爱慕过他的美女照片。其中四位美女都是演员,分别是:爱菲·格蒙、艾丽斯·戈雷、海伦·威斯特恩还有“金发小仙女”。第五位是华盛顿社交界的名流,至于她的芳名还是不说的好,以免使其子孙后代的名誉受损。
  达赫迪上校从一匹马的鞍子上扯下一条毯子,从戈雷特太太那里借过针线,把布斯的尸体缝在毯子里。他又花了两美元让黑人老头福雷曼把尸体拉到波托马克河边的船上。
  在《美利坚合众国的秘密警察的历史》一书中,拉菲亚特·C·贝克上尉记录了那次运送尸体到河边的情形:
  马车刚一起动,布斯的伤口就有殷红的液体往外流。血渍匝着车板的缝隙滴到了车轮上,在路面上总能看到块块血斑。车板被血水染红了,毯子被血水浸透了。一路之上,殷红的液体不断地从尸体身上渗出来,一路上就这样沥沥拉拉地流着。
  就在运往河边的途中,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按照贝克的话讲,福雷德的马车是一个“叫非常摇晃而可笑的运输设备,一路上吱呀乱叫,随时都可能会散架”。最后,这辆老爷车在爬上公路的时候终于散架了。车的中轴断开了;前轱辘掉到了后面;车头的箱体砰地一声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与此同时,布斯的尸体从车子的一侧飞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跳车逃跑呢。
  散了架的老爷车不能再用了,于是,贝克上尉跑到附近的农场主那里征用了另外一辆车,把尸体放进这辆车里,继续往前赶路。等到了河边便改乘一艘政府拖船快速地驶向了华盛顿。
  第二天一早,布斯被击毙的消息已经在全市传开了。他的尸体此时正在快速行驶的“蒙托克号”的战舰上,这艘战舰马上就要到达波托马克码头了。
  首都顿时哗然了,数千人专门来到河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艘舰艇。
  中午刚过,刑侦队长贝克上校马上向斯坦东报告了当时的情况。他说他看到一群老百姓藐视命令,登上了“蒙托克号”的甲板,其中一个妇女还把布斯的头发剪掉了一绺。
  斯坦东闻言惊慌了起来,他大声说道:“叛乱分子会把布斯的每一根头发当作遗物去珍藏。”
  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而是他更加确信刺杀林肯的阴谋是杰斐逊·戴维斯及其幕僚在背后一手策划的。他担心布斯的尸体一旦落入判乱分子之手,他们会借此煽动那些奴隶拥有者重新拿起武器掀起新一轮战争,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斯坦东果断地下达了指示,要以最快的速度秘密掩埋布斯的尸体,布斯身上的饰物、毛发乃至衣服残片都必须尽快销毁,不给联盟州的人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日近黄昏,贝克上校和他的表弟贝克上尉爬上一条小船后便向“蒙托克号”划去。他俩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三件事。首先,他们取出装有布斯尸体的枪支木箱,从船舷的一侧把木箱放进小船;随后取出一枚重型炮弹和一截铁链也放到船上;最后,他们也上了那只小船向着下游驶去。
  好奇的人群做出的反应正中了两位警探的下怀:他们顺着岸边跑起来;相互推搡着;兴奋地议论着。大家争先恐后地想看看这只小船要把尸体运到哪里去。要把尸体沉入河中吗?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人们跟着警探跑了两里地,此时,夜色已罩上了河面,黑乎乎的云团遮住了星月的光芒。小船驶到河心已变成小小的黑点,即使你的双眼十分明亮,也是根本无法辨认出来的。
  现在,警探们已经抵达了“天鹅港”,这里是波托马克流域中最为荒僻的地方。当贝克上校确信他们已经远在众人的视线以外时,便把小船驶向了沼泽地。那里灌木杂草丛生、恶臭熏天,是部队掩埋死骡子死马的地方。
  站在这片阴森诡异的沼泽地里,他们等候了好长一段时间,侧耳倾听有没有跟踪而来的脚步声。除了草丛里的蛙声和水浪声以外,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入夜时分,两位侦探小心翼翼地掉转船头逆流而上。一路之上,船桨的声音和水浪拍打船舷的声响都令他俩慌恐不安。
  最后,他们来到了老监狱的围墙外侧,顺着坚硬的石壁间凿开的口子,把小船划了进去。
  这里的官员是要盘查的,当然他们匆需担心,只要把上级的手今递上去就行了。接下来,他们又把盖子上印有“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字样的棺材也交给对方。这口棺材被埋在了一间大屋子的西南角,这间屋子以前是用来放军火的仓库。棺材埋好以后,又在那上面精心掩盖了一番,根本看不出掩埋处与屋子别处布满灰尘的地板有什么两样。
  次日一早,兴奋的人们便纷纷抓住船钩,向着波托马克下游进发。他们在“天鹅港”后面的沼泽地里翻开死骡子的尸体仔细搜寻着,就像是在寻找失落的宝藏一样。
  全国数百万人都在探询布斯的尸体究竟被葬于了何处,而全国只有八个人知道谜底。但是这八个人已经对上帝起过誓,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谜团无法揭开,但谣言的确不少。报纸广播更是大肆渲染此事。“在华盛顿医学博物馆里存放着布斯的头颅和心脏。”《波士顿之声》作如是报道。有几家报纸说尸体被丢进了大海;而其他的报纸则声称尸体已经被焚化了。还有一家周刊更是厉害,竟登载了所谓的“目击证词”,称其亲眼看见布斯尸体在半夜被扔进了波托马克大河。
  在各色谣言的推动下,又有一个新的说法诞生了:被库拜特击毙的不是布斯,他本人已经逃脱了。
  这或许是产生谣言的直接原因吧。因为,布斯死之后的模样和他生前相去甚远。斯坦东派往“蒙托克号”舰船的人当中,有一位是负责鉴定的医学博士约翰·弗雷里德克·梅伊。当裹身体的防水布被掀开的时候,梅伊博士做了如下说明:
  令我震惊的是,呈现在我面前的那具尸体的五官轮廓和我生平中所知道的布斯的模样并不吻合。我当即就对伯恩斯将军说:“这具尸体和布斯本人毫无相像之处,因此我无法确认死者就是布斯本人。”
  后来,在我的请求之下,尸体被摆成了坐姿和立姿,我进而上下打量了一番,终于能够辨认出尸体的五官特征。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为一个正常人竞能有如此惊人的变化是我从来不曾看到也不曾想到的。我知道布斯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可眼前的他竟是如此的形销骨立,他蓬乱的头发,惨白的皮肤和以前相差太大了。整个面庞完全塌陷了,这足以说明临死前他遭受过巨大的艰辛和饥饿的折磨。
  另一位更加无法准确认定死者的人把他的疑虑说了出去,谣言不胫而走,在全市范围内散播开来。
  只有八个人知道尸体的掩埋地,可谓隐秘,政府对消息的封锁也很严密,对于各种流言蜚语,斯坦东也尽力辟谣,但效果并没有预期中那样理想。首都《共和政体报》称整个安排本身就是一场骗局。其他报纸也争相发表了类似的报道,“我们都知道布斯已经跑了”,这是《里土满调查者》做出的反应;《路易斯威尔周刊》更是公然叫嚣此次事件当中有腐败现象,“贝克及其同僚借机终饱私囊”。
  争论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激烈。通常在这种情形下总会有一些所谓的“目击者”冒出来声称在戈雷特家的库房枪战之后,还见过布斯并和他说过话。总之,有些人会煞有介事地说布斯就在这个地方,或者在他乡和他见过面。而布斯的足迹在众人的口中更是遍及了大江南北:有的说他已经在加拿大某个偏僻的地方定居了,有的说他正在开往南美的渡轮上,还有的说他就在东方的一座孤岛上隐藏着。
  就这样,布斯之死变成了美国历史上持续而神秘的话题。国内一位知名的神父在全国各地的演讲中曾公然宣称布斯还在潜逃中。即使当我写作本书时,还有一位有着严谨科学思想的学者郑重其事的说,布斯还在逍遥法外呢。
  不管怎样争辩,布斯已经被击毙这是无需质疑的。在戈雷特烟草库房里遭枪击的那个家伙百般抵赖试图挽救自己一命,凭他那想像力丰富的头脑怎会忘记了在临危的一刻否认自己是约翰·维尔克斯·布斯。这简直是荒唐透顶,谬误至极。
  为了进一步确定布斯是否真的被打死了,当尸体被运到华盛顿的时候,斯坦东还专门派了十位专家去验明证身。这其中就包括我们前面提到的梅伊博士,此前,他还为布斯的脖子做过纤维瘤切割手术。虽然后来伤口愈合了,却留下了一块很大的疤痕。可以说,就是凭着这块疤痕梅伊博士才确认了尸体的身份。“这个男人就是杀害总统的凶手”,他说,“警探们送来的这具尸体的外观和死者生前的形象相去甚远。但是,手术刀所留下的印记是至死都抹不掉的。”
  牙医麦瑞尔曾为布斯补过一次牙,他通过补牙的填充物确认了死尸的身份。
  民族饭店的接待员查尔斯·道森证明说布斯曾在这里住宿过。他通过尸体右手腕部的布斯全名的首写字母刺青确认出就是布斯的尸体。
  华盛顿著名的摄影师戈登纳以及布斯的好友亨利·克莱·福德都认定死者就是布斯。
  还有,安德鲁·约翰逊总统于1869年4月15日下令挖出布斯的棺材,布斯生前的几位关系密切的朋友再次对其身份进行了鉴定。
  确认之后,棺材随即被运到了巴尔的摩,重新埋在“绿山公墓”,使其与布斯家族合葬在一起。下葬之前,布斯的兄弟和母亲及众多亲朋好友都确认是他无疑。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可是有关布斯的传奇依然屡见不鲜。80年代里,在里士满有一位名叫J·G·阿姆斯特朗的牧师因为他也有着黑黑的眼睛、一条瘸腿和颇为戏剧化的举止,还有他那头长长的黑发盖住了后脖颈子上的疤痕。所以,许多人都相信他就是化了装的布斯。
  还有其他的“布斯”层出不穷,至少也有二十几位。
  1872年,在田纳西大学一位“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在学生们面前念了几段戏剧台词,做了几个舞台动作。此人娶了一个寡妇,但是很快就厌倦了。他口口声声说林肯就是被他杀害的,在新奥尔良正有一大笔钱等着他去取。后来,他就音讯全无了,而那位“布斯太太”却是每日思君君不归。
  70年代末,在德克萨斯的格兰伯瑞曾有一位患哮喘病的酒馆老板向年轻的律师贝茨承认自己就是布斯。他让对方看脖子后面的一块疤痕,还讲述了约翰逊副总统是如何说服自己去谋害林肯,以及许诺他即使被抓住了,也会想办法让他脱身的。
  1903年1月13日,在俄克拉何马州的思尼德地区的一家酒店里一名叫做戴维德·乔治的油漆匠服毒自尽了。临死前,他承认自己就是约翰·维尔克斯·布斯。他声称杀了林肯之后,他的朋友把他藏在大旅行箱里登上了开往欧洲的游轮,他在那里整整度过了10个春秋。
  贝茨律师从报纸上得知了这条消息之后,马上就动身赶到了俄拉何马州。看过尸体以后,他声明眼前的戴维德·乔治正和25年前住在德克萨斯格兰伯瑞的患哮喘病的酒馆老板是同一个人。
  贝茨让殡仪员为这具尸体梳理打扮一番,并涂上防腐剂。然后,他对着尸体痛哭了一番,之后,他便把尸体运回了田纳西孟菲斯城的家里。他把这具尸体存放在一间破屋子里,这一存就是20年,其间他曾试图让政府相信这就是布斯的尸身,以骗取巨额赏金。
  1908年,贝茨写了一本非常荒唐的书,书名是《在逃后自杀的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关于刺杀林肯的首次内心独白》。这本轰动一时的作品销售量达到了7万册。
  他曾要以1000美元的价格把他的“布斯的木乃伊”出售给亨利·琼斯。无果之下,他带着这具干尸到南方做巡回展示,凡是好奇者只要花上10美分就能看上那么几眼。
  现在,在展览会上共有五个不同的头骨被当作布斯的头骨在各地展出着。
  她渴望摆脱郁闷孤寂的生活状态,可又极力避开与人交往。她紧闭门窗,拉下窗帘。尽管外面阳光明媚,可她总也不肯离开那间昏昏暗暗,要靠烛光才能得到光亮的屋子。
  林肯夫人的余生
  林肯夫人离开了白宫以后,不仅在生活上日渐困境,就连她本人也成了公众的谈资。
  在日常生活中,她表现得极不大方。按照惯例,每到适当的时候,总统都要举办相当规模的晚宴。可是,林肯夫人却再三要求她的丈夫打破这个惯例,她的理由是这种晚宴“花费过大”。她反复强调说现在是战争时期,举行招待会时“节约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林肯曾提醒她说:“我们并不是做任何事情都只考虑金钱问题的。”
  当需要通过珠宝服装来满足虚荣心的时候,她从不考虑金钱的问题,而且简直像个失去理智的购物狂。
  1861年,当她从广漠的农场走出来的时候,曾满心欢喜地以为贵为合众国第一夫人的自己一定会是华盛顿社交界中最大的亮点。然而,令她感到灰心和耻辱的是,那些傲慢的南方贵族对自己很是不屑。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一个对南方不太友好的肯塔基人,因为她嫁给了一个粗鄙的、“鼓吹解放黑奴”的人,正是这个人使他们深陷战争的旋涡中。
  另外,她还是个毫无个性魅力的人。人们都说他是一个俗气、喜怒无常、忌妒心强、缺乏教养的泼妇。
  在上流社会里她无法博得好感,也得不到尊重,于是,她把矛头指向了那些社交界的明星宠儿们。眼下,在华盛顿社交界里最耀眼的明星非美人爱德拉·卡茨·道格拉斯莫属,这个女人的丈夫就是林肯夫人的昔日恋人斯蒂文·道格拉斯。魅力超群的道格拉斯夫人和切斯的千金极大地刺激了林肯夫人嫉妒心,她决心用金钱赢得上流社会的认可。为此,她为自己购置了大量华丽的服装和昂贵的首饰。
  “要想在外表上比她们更出众,”她对伊丽莎白·凯克利说道,“我就必须拥有很多金钱,光靠林肯先生给我的那点钱怎么够用呢!他过于本分,除了工资以外,多一分钱都挣不来,而我现在已经是债台高筑了。”
  她欠下了高达7万美金的巨债!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林肯作为总统的年薪是25万美元,也就是说林肯要把全部收入都攒下来,一分钱也不花得积攒两年零九个月才刚刚够支付她的奢侈品。更何况她的虚荣心还在膨胀。
  在本书中,我多次引用过伊丽莎白·凯克利所说过的话。她是一位黑人智慧女性。她用钱为自己赎回了自由,后来在华盛顿开了一家服装店,几个月后,许多社会名流就开始经常光顾她的服装店了。
  从1861年至1865年期间,她几乎天天在白宫里为林肯夫人做衣服;如同伺候她起居的贴身女仆一样。最后,她不单单是林肯夫人的陪伴,更是她的亲密朋友。那天夜里,当林肯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时候,林肯夫人唯一要召唤过来的人就是伊丽莎白·凯克利。
  令人欣喜的是,凯克利太太把她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但是,50年来这本书并没有正式出版过,除非你肯花上10或20个美元从古旧书商人手里买一本残破的复制本。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昔日的奴隶,今日的女店主、林肯夫人的朋友伊丽莎白·凯克利对你揭秘:三十年奴隶生涯和四年白宫生活》,这名字也真够繁琐的。
  据伊丽莎白·凯克利的书中记载,1864年夏天,当林肯为连任而奔忙的时候,“林肯夫人既着急又害怕,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是为何呢?因为有一个纽约的债权人威胁说要把她告上法院。要是她负债累累的事情让林肯的政敌们知道了,那些人一定会借机发起猛烈攻击的。因此,林肯夫人十分苦恼。
  “如果他能连任的话,那我就能设法搪塞过去。一旦他落选了,那些账单就会蜂拥而至,他也会马上知晓一切的。”她歇斯底里地哭叫着。
  “我要跪地为你祈祷,让你得到更多的选票。”她哭着对林肯说道。
  “玛丽,”他反驳道,“你让我很是担心,忧虑过度会生病的。如果我能再次当选,这固然很好;假如不能,你也要能挺住才行啊。”
  “林肯先生是否已经怀疑您在外面欠下债了呢?”凯克利太太问道。
  而林肯夫人的回答就写在上面提到的那本书中:
  上帝保佑,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能让他生疑的。要是让他知道了他的妻子早已债台高筑,他会因承受不住而害病的。
  “在林肯遭到暗杀这一事件当中,唯一一件令人感到些许安慰的是,他死了就不会知道夫人所欠下的债务了。”凯克利太太说到。
  在他下葬的前一周,林肯夫人就把那些印有他名字首写字母的衬衫送到了宾夕法尼亚大街的一家商铺,这样便可以换回一些钱来。
  西沃德听说此事后,心情沉痛地跑到那家商店,又把许多林肯的衣物花重金买了回来。
  当林肯夫人离开白宫的时候,她带走了好几个大箱子和五十多个包裹。这能不引起人们的非议吗?
  接着,公众舆论的矛头就频频指向了她,说她虚报宴请招待拿破仑王室的花费,从中骗取国库的钱财。而那些与她敌对的人更是频频发难:当初她入主白宫的时候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箱子,而为什么走的时候竟是满车的家当?她是巧取豪夺,还是把公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了呢?
  至1867年10月6日,她离开白宫已有两年半的时间,可是,《克莱威尔论坛报》还对林肯夫人的事情念念不忘:“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一个事实:白宫里面价值10万美金的东西不翼而飞。那就让我们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这场劫掠中收益颇丰?”
  “王后在位”时期,白宫里的确丢失极为严重。虽然这也不全是她的过错,但她终究难辞其咎。她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不让西沃德及另外几位官员插手,声称她自己就可以把这里管理好,并力行节约。
  但是,效果如何呢?除了门把手和饭堡不拿以外,仆人们没有什么是不偷的。1861年3月9号的《华盛顿星报》曾报道许多首次参加白宫招待会的宾客都把外套和晚礼服丢了。而且就在前不久,白宫里许多的家具器皿也不翼而飞了。
  她离开白宫时,带走了五十多个包装盒和一堆大箱子,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呢?大多数不过都是些垃圾:没用的礼品、雕像、蜡花、鹿头、收藏价值不大的油画和书籍,甚至连她在斯普林菲尔德时就已经穿戴破了的、过时的衣服和帽子也装在里面带走了。
  “是的”,凯克利太太说,“她有攒破烂的嗜好。”
  当她正在为这些东西打包的时候,刚从哈佛大学毕业回来的罗伯特走了进来。他建议母亲最好别把这些废品带走。林肯夫人当即否定了儿子的说法,于是,罗伯特说道:“但愿这些废品在运输途中碰上一场火,把你搜罗来的这些东西化为灰烬才好。”
  林肯夫人准备乘车离开白宫的那天早晨,“几乎没有一位朋友过来为她送行,”凯克利太太回忆说,“当时的情景冷清得让人感到凄凉。”
  就连新任总统安德鲁·约翰逊也没来和她说声再见。事实上,当林肯遇刺之后,他连表示同情慰问的短信都没写给她。因为他知道她敌视自己,他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这在历史上简直是个荒唐的先例。林肯夫人也更加确信安德鲁·约翰逊就是阴谋暗杀林肯的幕后操纵者。
  林肯的遗孀带着泰德和罗伯特两个儿子回到芝加哥后,他们在泰蒙特大厦住了7天。后来,由于嫌房租太贵搬到了海德公园附近的一间陈设简单的小房子里,这里是避暑的好地方。
  生活落差如此之大,她不禁黯然落泪,她不能继续享受优等的生活了。她不去探访和联络从前的亲朋好友,只一门心思在家陪伴泰德念书识字。
  泰德是林肯生前的宠爱。他的大名叫托马斯,可是,林肯却给他起了个爱称“泰德”或者“小蝌蚪”。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脑袋大得出奇。
  平时,泰德总是和爸爸睡在一起。小泰德有时候在白宫的办公室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而林肯即使再忙,每每这时候总会过来把他抱到床上去。
  泰德说话时总带点儿口吃的毛病,而林肯却很喜欢逗他说话,他认为聪明的男孩应该保持天真烂漫的特点。他以孩子的口吃为借口不让他过早地接受教育。所以说,泰德虽然已经11岁了,可是还不曾进过学校的大门。
  凯克利太太回忆说,上第一堂拼写课时,泰德花了10分钟时间争辩“a-p-e”就是金钱这个字的拼写。原来,他见到过一块木刻上就有这个标志,而他相信那块木刻就是钱币,并且坚信自己的判断力。后来,有三个人轮番上阵才说服了他那是错误的。
  林肯夫人曾多次要求国会付给她十万美元,她的理由是如果林肯没有死而工作到了连任期满,他就应该拿这么多的薪水。国会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就咒骂那些阻碍了她的计划的人是“恶魔、败类”,说他们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家伙。
  “惩治邪恶和谎言的神灵将会把那些头发花白的罪人送进地狱。”怒火中烧的她这样骂到。
  最后,国会给了她25万美元,这笔钱与林肯工作一年的薪水差不多,而实际上他在同年4月就遭暗杀了。林肯夫人用这笔款子在芝加哥购置了一处房产。
  光阴荏苒,转眼已过去了两年,然而在这段时间里,由于她的开支巨大再加上债权人的不依不饶,她很快就又变成了寄宿者。最终,她不得不将房子卖掉而去外面租房子住了。
  她原来的私房钱已所剩无几了。到了1867年的9月,用她自己的话说:“日常生活已经到了捉襟见肘、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无奈之下,她把以前用过的衣服和首饰取了出来,然后将一条厚实的纱巾裹在脸上,化名“克拉夫人”随即起程前往纽约。在那里,她和凯克利太太碰了头,然后把那一大包衣物放进马车,驱车去找住在第七大街的旧服装收购商。但是,对方把价钱压得很低。
  接下来她又来到位于百老汇大街609号的“布雷迪和凯叶斯”珠宝商号。听了她的惊人讲述之后,商家坚定地说道:“现在只管把你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我们完全有把握在一周之内为你筹集到10万美元。”
  她没有理由不去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于是,她写了几封信,称自己已经是一贫如洗了。
  凯叶斯拿着这几封信去见了共和党的几位领袖,威胁说如果不拿出现金,他就把信公开发表。但是,对方只是说了几句对林肯夫人的褒贬之词就打发他走了。
  迟迟没有结果,林肯夫人就不断地催促布雷迪和凯叶斯对外寄出十几万封信函,向全社会慷慨之士伸出求救之手。但是,要想得到某位有影响力的人物的签名简直比登天还难。
  共和党对她毫不理会,于是,她转而向林肯的政敌求援。纽约的《世界报》是一份曾经被政府责令停业整顿的民主党报。这家报纸的编辑还由于猛烈抨击过林肯而被逮捕过。在报纸的专栏上,林肯夫人一面诉说着自己的辛酸苦楚,一面承认愿意出卖旧服装,即便是日常用的小东西她也愿意拿出来卖掉。
  大选的序幕即将拉开。于是,民主党的《世界报》刊登了她的一封信,并借机猛烈抨击共和党的瑟尔罗·维德、威廉姆·西沃德还有《纽约时报》的亨利·雷蒙德。
  《世界报》还不知廉耻地号召民主党的读者解囊相助这位共和党第一任总统的遗孀。但响应者却是寥寥无几。
  接下来,她又把手伸向了黑人兄弟。于是,她敦促凯克利太太集中全部精力来做这件事,并许诺她如果从黑人那里募集到了25万美元,那么,凯克利太太每年就可以得到300美元的“辛苦费”,而且一旦林肯夫人去世了,所有的捐款都归她所有。
  后来,“布雷迪和凯叶斯”为她的旧服饰举办了一场展卖会。人们闻讯纷纷前来对这些服装品头论足。有的说这些衣服质地不够优良,款式也不够新颖,可价格却高得惊人;还有的说这些裙装的底边和腋下已经磨损了,上面还污渍斑斑的。
  布雷迪和凯叶斯还精心制作了捐赠箱,指望这些前来参观的人即便不买东西,或许可以为林肯夫人慷慨解囊呢。
  极其失望的两位商人把这些服装、首饰带到了罗得岛上的共济会,打算在这里举办一个服饰展览会,收取入场券的费用。但是,这个地区的当权者根本不加理会。
  最终,布雷迪和凯叶斯共替她卖出了价值824美元的物品。但是,他们把这笔钱全算进了服务费和运作开支。
  林肯夫人的筹款活动以失败而告终,同时还受到了公众舆论的强烈谴责。整个过程中,她不顾廉耻地把自己暴露给了公众,而公众回赠给她的也只是无情冷漠罢了。
  正如《奥尔巴尼晚报》在报道中说,“她不仅辱没了她自己,还辱没了她的国家和她死去的丈夫。”
  许多年来,在斯普林菲尔德她都是人们谈虎色变的人物。“她那怪癖的举止言行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好脾气的林肯恰恰是苏格拉底第二。”这是《哈特福德晚报》的评论。而在斯普林菲尔德的报纸杂志上却把她称作精神错乱者,说对待这样一个举止怪异的女人还是宽容一些吧。
  马萨诸塞州的《共和党报》发表社论说:“林肯夫人是个可怕的女人。尽快把这个讨厌的女人驱逐出国门,不要因为她而让全世界都来耻笑我们的国家。”
  面对来自公众舆论严厉地抨击和辱骂,林肯夫人把内心深处的感受写在了给凯克利太太的信中:
  罗伯特昨天晚上跑着回到了家,脸色苍白,他说他想立即死去。这都是因为那几封信被《世界报》登了出来……我是边哭边给你写这封信的。我在向上天祈祷,明早就让我死掉算了,只是小泰德还小,让我放心不下。
  在她四十九岁的时候,林肯夫人在写给凯克利太太的信中说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我觉得再没有什么朋友了。”这倒是真的,她不仅与她的姐姐和亲属们相当疏远,最后就连和罗伯特的关系也弄得挺僵。
  在美国的历史上没有哪位总统能比亚伯拉罕·林肯更受人爱戴了。同时,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比他的夫人更遭人唾弃。
  林肯夫人煞费苦心地变卖她的旧衣物已经四周有余了,此时林肯的遗产转让落实了。其总额价值110295万美元,平均分给林肯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每人将得到36765万美元。
  现在,林肯夫人把泰德送到了欧洲学习法语,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住在那里,不让他与美国人有任何接触。
  过了不久,她又以穷困为名向美国参议院申请每年5000美元的抚恤金。当这个议题在议会上讨论时,立即得到了议员们一致的斥责。
  “这简直是敲诈!”议员豪维尔大声斥责着。
  “林肯夫人和她的丈夫根本不是一路人。”伊利诺斯参议员叶茨说道,“她对叛军抱有同情,我们不能再对她施以任何恩惠。”
  此议案曾一度被推迟。几个月后终于在一片谴责声中,她获准每年可以领取3000美元。
  1871年夏天,泰德在百般痛苦中死于伤寒。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儿子罗伯特也在同年结婚了。
  玛丽·林肯在孤独和绝望中精神变得恍惚起来。一天,她在佛罗里达的杰克逊维尔买了一杯咖啡,随后她又不喝了,愣说被人下了毒药。
  在返回芝加哥之前,她给私人医生发去电报,恳求对方一定要救罗伯特一命。可是罗伯特不但没有生病,而且还到车站接回了母亲,之后在大西洋饭店与她住了一个星期,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抚她。
  而她每每在半夜就冲进儿子的房间,口口声声说有恶魔要谋害她。那恶魔像“野蛮的印第安人挖出她的脑浆”,像“阴险的大夫把钢针刺进她的脑髓”。
  白天里她就逛商店,总是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东西。比如:她花300美元买了一面非常考究的滞花边的窗帘,而她连属于自己的住宅都没有,真是荒唐至极呀!
  罗伯特·林肯心情很沉痛,无奈之下,他向芝加哥的乡镇法院提出申请以判定他的妈妈是精神错乱患者。陪审团的十二个人最终认定她是精神病患者,随后便把她送到伊利诺斯的巴塔维阿地区的一家精神病院去治疗。
  在那里疗养了一年之后,她被不幸释放了。即便如此,但她的病并没有比以前好到哪里去。于是,这个穷困而病态的女人漂泊到了海外,生活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她从不给罗伯特写信,也不把住址告诉他。
  有一段时间,她独自一人居住在法国的珀奥县,一次,她爬上了一架梯子把一幅油画挂到壁炉上方。梯子一歪她便掉了下来,摔断了脊椎骨。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躺在床上度日了。
  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光是在她的故乡度过的。临终前的两天,她躺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姐姐家——爱德华斯府邸。她反复唠叨着:“你现在可以为我祈祷了,让我去和我的丈夫和儿子们团聚。”
  尽管当时她有6000美金现款和75万国家债券,可是由穷困所带来的恐惧感始终在她的心头萦绕,同时她还非常害怕已经是武装部部长的罗伯特会像他的爸爸那样遭到暗杀。她的内心总是充满了恐惧和忧虑。
  她渴望摆脱郁闷孤寂的生活状态,可又极力避开与人交往。她紧闭门窗,拉下窗帘。尽管外面阳光明媚,可她总也不肯离开那间昏昏暗暗,要靠烛光才能得到光亮的屋子。
  “没有人能够说服她,”她的医生说,“无论怎样劝导,她都不肯走进阳光里。”
  就在那昏黄暗淡的烛光下,她的思绪像插上了翅膀掠过那些迭荡起伏的年代,回到了做姑娘时那美好的青春时光……她想像着自己和斯蒂文·道格拉斯共舞华尔兹。风度翩翩的道格拉斯令她痴迷,他那浑厚清晰的嗓音令她激动不已。
  不知不觉中,她又想起了另一位心上人,一个名叫林肯的年轻小伙子。就是这个亚伯拉罕·林肯那天夜里在向自己示爱。是的,这个人的确很穷、很土,他只是一个睡在斯庇德商店阁楼上发愤读书的小伙子,可是她却相信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出人头地并最终登上总统的位子。于是,她鞭策他、刺激他,百般取悦他,最终他们结婚了。
  然而,在她的炮制之下,在她的浮想联翩中那15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只是一闪而过,她的思路转而又奔向了斯普林菲尔德的储藏室。按照她的医生的说法,她购置了“大量的丝绸制品和几大皮箱华丽服饰。可是,她不曾穿过其中任何一件,但依旧疯狂地去买,直到看到衣服已经堆积如山,才开始意识到储藏室的空间“太小”了。”
  1882年夏天,那是一个阒然的夜晚,这个狂躁而可怜的灵魂得到了最终的解脱,就像她自己经常祈祷的那样。全身瘫痪过后,她静静地死在了爱德华斯府邸。
  40年前,就是在这里,亚伯拉罕·林肯曾把一枚订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戒指上刻着:“爱情永恒”。
  他去世已有36个年头了,但是在殡仪员的精心护理下,他的面容还是栩栩如生。只是他的脸色微微地变黑了,而那黑色领结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块淡淡的霉痕。
  永恒的怀念
  1876年,有一个造假团伙企图偷走林肯的遗体。在各种讲述林肯生平的书中几乎没有提及这个惊人的故事的。
  长期以来最令国家秘密警察头疼和恼火的就是“大吉姆”这个流氓组织。在70年代,这一组织在林肯的故乡伊利诺斯州设有多个分支机构。
  一直以来,“大吉姆”团伙都自称是儒雅的“钱币游戏者”。他们造出的5美元假钞简直令商家无法辨别真伪,因此他们赚取了大笔的金钱。不过,到了1876年春天,由于假钞供应的枯竭致使整个造假集团陷入了危机。而导致这一危机的主要原因是制造假币的刻板师本·伯伊德已经锒铛入狱了。
  之后,大吉姆试图在圣路易斯和芝加哥一带再找到一位能做刻板的工匠师傅。可是,几个月过后,他们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他说,一定要想个办法使本·伯伊德重获自由。
  思来想去,大吉姆想出了一个人所不齿的主意:盗窃亚伯拉罕·林肯的遗体,并把他藏起来。当整个北方为此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再平心静气地进行讨价还价。他可以交还遗体,但是必须无条件释放本·伯伊德并外加一定数量的黄金作为交换条件。
  风险大吗?一点也不!因为伊利诺斯州的法令全集里没有盗尸罪名这一条。
  于是,到了1876年6月,大吉姆就开始实施他们的阴谋了。他向斯普林菲尔德派出了五拨人马。这些家伙在当地开酒馆和舞厅,化装成调酒员来掩饰他们的真实身份。
  然而,一个周末晚上,其中一名“调酒员”多喝了几杯威士忌,摇摇晃晃地来到镇上的妓院胡言乱语一番。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很快就能拥有一桶黄金。
  早已口无遮拦的他叽哩咕噜地说出了细节:7月4日,当全斯普林菲尔德鸣放烟花爆竹的时候,他会被派到白橡树山墓地去偷盗林肯的遗骨。等到入夜时分再把遗骨埋藏在桑格芒桥下的沙堆里。
  一小时之后,妓女们便把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报告了警察局。天亮以前,她又把这件事情泄漏给另外几个嫖客。没用多久,这个消息便传遍了全镇。那些伪装的调酒员马上丢下餐巾,马不停啼地向城里逃去。
  然而,“大吉姆”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只是把他的计划向后拖延了。随后,他把斯普林菲尔德的各个分舵转移到了芝加哥的西麦迪逊大街的294号。那里有他开的一家酒馆。在酒馆的前厅,他的分舵主泰雷斯·缨兰端着酒水招待客人;而在后堂还有一间专供造假团伙秘密碰头的密室。林肯的半身像就立在这间酒馆里。
  一连几个月,一个名叫刘易斯·斯维格尔斯的小偷成了这里的常客。此人和“大吉姆”团伙们臭味相投,混得很熟。他说自己因为盗马而“二进宫”过;吹嘘自己是“芝加哥盗尸犯的头头”,城里医学院的尸体几乎都是他提供的。这在当时听起来也并不感到特别惊讶:因为盗尸是人所不齿的事情,而医学院为了解剖课就不得不为尸体贩子打开方便之门,让这些帽檐压得低低的家伙背着布口袋三更半夜从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
  斯维格尔斯和“大吉姆”团伙一拍即合,就偷盗林肯陵墓的细节问题精心策划了一番。首先把林肯的尸身装进一个长长的大口袋里,然后把口袋丢进一辆轻型马车,沿途不断更换新的马匹,要用最短的时间到达北方的印第安纳州。等到了那里,除了水鸟以外,是没有人能察觉到他们的罪恶的。他们将把尸体藏到荒僻的沙丘里,从湖面吹来的大风会把沙土吹得千变万化,从而看不出任何罪恶的痕迹。
  在前住斯普林菲尔德以前,斯维格尔斯买了一份有关林肯报导的报纸。他撕下其中的一角,把余下的部分塞进了林肯的半身像里。
  9月6日的深夜,他和两名“大吉姆”成员一起爬上了开往奥尔顿的火车,直奔斯普林菲尔德而去。他们之所以带着那片残缺的报纸,是因为他们要把这张报纸片和空荡荡的石棺一起留下,等警察们赶到之后,就会把这片报纸当作物证线索收好。当全国人民为之惊慌失措的时候,就会有一名同伙出面和政府谈判,只要拿出价值20万美金的黄金并释放本·伯伊德就可以换回林肯的遗体。
  可是,政府会相信这位自我标榜的代言人不是一个冒名顶替者吗?这个家伙会带上报纸的其余部分,到时候侦探们只要把两边残缺的报纸一对,便不会再怀疑他盗尸团伙代表的身份了。
  这些家伙按照原定计划于9月7日准时到达了斯普林菲尔德。他们选定的日期用斯维格尔斯的话说是”天赐良机”。因为这天正好是总统大选的日子,几个月来,民主党一直以渎职和腐败为名猛烈抨击共和党,试图阻止格兰特的连任;而共和党则用“血染的戎装”在对方的眼前晃来晃去。这次为竟选而进行的斗争无疑是美国历史上最为惊心动魄的。
  这天晚上,当人们聚集在报社门前或者酒馆里大谈选举之事时,“大吉姆”等的手下已经来到了白橡树山墓地。那里漆黑一片,荒凉无比,他们先把陵园的铁门给锯开,然后走了进去,他们撬开石棺的大理石盖子,发现里面的木棺材已经被抬起了一半。
  一名团伙叫斯维格尔斯去把守候在距离纪念碑两百码远的山坳里的马匹和轻型马车领过来。斯维格尔斯顺着陡峭的山路跑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其实,斯维格尔斯并不是一个盗墓贼,而是一个改过自新的犯人,为了侦破此案,他现在做了秘密情报局的卧底。他根本没有在山坳里安排什么马匹和马车,倒是有八名警探在陵园的纪念堂里正等着他来呢。于是,他朝着纪念堂的方向跑去,只见他划着一根火柴,深吸一口雪茄,小声说道:“假票。”这是他和八名警探之间的暗号
  只穿着袜子没穿鞋的八名警探手握转轮枪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跟在斯维格尔斯的后面奔向纪念碑。他们轻轻走进坟墓,然后命令盗尸团伙赶快出来束手就擒。
  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情报局的分区队长泰诺点燃了一根火柴,在微弱的灯光下,发现棺材还在,只是它的一半已经被抬到了石棺的外面。可贼人跑到哪里去了呢?警探们在四周围搜索了起来。泰诺站到了纪念碑的平台上,借着树梢的月光,他看见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那两个家伙正躲在一组雕像后面朝自己这边张望。那一定就是他们,说时迟,那时快,早已迫不及待地向对方开了火,那两个人马上予以了还击。不过,泰诺还是判断错了,他们是自己人。
  而这时,盗尸贼正躲在百尺外的暗处等待斯维格尔斯牵马过来,一听到情况有变,他们便立即逃跑了。
  十天之后,芝加哥警方将这伙贼人抓获,并被关押在斯普林菲尔德的一座监狱里。一时间,公众对这伙坏蛋的罪恶企图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娶了富有的普尔曼家族千金的林肯之子罗伯特聘请了最好的律师来起诉这伙坏人。他们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面说过,在伊利诺斯州的法律条文中没有盗尸罪名这一条。假使贼人真的把棺木偷走了,倒也还可以起诉他们。可是,棺木并没有被偷走,而且连陵园也没出。因此,那位高薪请来的芝加哥大律师只能以蓄意偷盗价值75美元的棺材为名义起诉罪犯,此罪名下的最大限度的处罚是五年监禁。但是,这个案件向后推了八个月迟迟未做庭审。公众的激昂情绪已经完全不在了,最终还是政治需要起到了作用。在第一轮投票中,有四名陪审员投了无罪释放。又经过几轮投票之后,十二名陪审员采用了折中的办法,把这伙贼人送进诺里埃特监狱关押一年。
  事后,林肯的友人们恐再有人偷盗遗体,于是,林肯纪念委员会就把尸棺放进了一口铁棺里。在上面盖上几层松软的隔板,藏进了地下墓穴的通道里。如此一来,前来悼念的人们也只能对着一口空空的石棺材鞠躬默哀了。
  林肯的遗骨被人们以各种理由先后移动过17次。但是,现在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无法移动他的遗体了。1901年9月26日,这口棺材被一个巨大的钢球罩着,永远地被埋藏在了距地面6英尺深的混凝土结构的土层下面。
  那天,棺材被最后一次打开,这是人类最后一次瞻仰他的遗容了。那些瞻仰者都说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这让见到他的人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去世已有36个年头了,但是在殡仪员的精心护理下,他的面容还是栩栩如生。只是他的脸色微微地变黑了,而那黑色领结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块淡淡的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