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没那么多讲究。”田威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自己摆弄起茶具来。
  把杯子洗了一下，倒了一小杯拿给刘峰，“喝茶。”
  刘峰看着我，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我又端了一杯给刘峰，“刘经理，田总这么忙，你把这杯茶端给田总。”
  刘峰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刘峰端着小小的工夫茶杯，走到田威桌子前说道：“田总，请喝茶。”
  田威此时再能装，也终于抬起了头，“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萧经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文件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不着急，不着急，”我笑了笑，“反正我过来也没什么事。我就是这几天闲着没事，听我们刘经理说，田总这里的茶比较好喝，就过来讨杯茶喝。你忙你的，我喝我的茶，咱们互不打扰。”我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田威站了起来，“哎呀，萧经理，萧经理，不好意思，早就听说你要来，就一直没有时间给你接风洗尘，这个实在是罪过，罪过。”田威合上了文件夹，走过来说，“哎呀，怎么好意思让萧经理自己沏茶。”
  我在心里骂道：你NND，继续装啊，嘴里确实笑了笑，“唉，我这个人，走到哪里都习惯自力更生，好处就是这么多茶，自己喜欢喝哪样就喝哪样。哟，田总，我是不是坐了您的位置？”我坐在泡茶位问道，“来，你坐你坐。”
  “别，别，别。”田威按住我说道，“萧经理，别客气别客气，坐哪里都一样。”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田威，田威的肚子大概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要大。我当时心里有一个念头，这里面装的到底是屎多呢，还是饭多？
  田威问道：“萧经理，来翠城好久了吧？”
  “没有，没有，刚来几天。本来刚来第一天的时候，就准备过来拜访田总。但我因为听刘经理说，田总每天日理万机，很难抽出空来，所以一直不敢打扰田总，但是刘经理一直说田总的茶多又好喝。哎呀，我这个人一向嘴馋，忍了几天还是忍不住馋虫，就跑田总这里来讨个茶喝。”说完我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给田威。
  “萧正南，完美翠城办事处经理。”田威照着名片读了一遍，“哎呀，萧经理，年轻有为啊，以后萧经理想喝茶，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喜欢什么茶就直说，我那里的茶可以随便拿回去。刘经理知道，我这个人很大方的，是吧，刘经理。”田威朝向刘峰说道。
  刘峰吓了一跳，“是是是，是是是。”
  “哎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这个人最实在了。”我打哈哈说道，“田总说，让经常过来喝茶，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那我闲着没事就过来了，应该下次过来不需要预约了吧？”我笑嘻嘻地问田威。
  “当然不用，当然不用。”田威打哈哈道，“萧经理以后到这里来，就像到自己家一样，随时想来随时来。”
  其实我刚才说这话是有深意的。田威作为完美代理商，如果每次我要到他这里来，都需要进行预约，那还能开展工作？
  两个人就这样东扯西扯，谁都不进入正题。田威当然知道我来做什么，但他不说；我也知道我来做什么，我也不说话。其实这就像高手过招，看谁先出招，谁先出招，就说明谁沉不住气，就容易露出破绽。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我比田威要更沉得住气，因为我其实此次来拜访田威，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先见个面，认识一下，至于了解情况、解决问题，我还有大把时间。
  刘峰看看我，又看看田威，他显然不知道我们两个在玩什么太极。
  “来，刘经理，喝茶。”我看刘峰杯子里的茶喝完了，倒了一杯给刘峰。
  “萧经理，这次过来有什么指示？”田威终于沉不住气问道。
  “指示就不敢当了，你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这次是过来问我们的衣食父母有什么指示？”我转向刘峰问道：“对吧，刘经理？”
  “啊？”刘峰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对、对。”
  “萧经理，我是个粗人，既然你过来了，那我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田威喝了一口茶道。
  “田总客气了，刚才您还讲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讲的呢？”我倒了一杯茶给田威，我知道田威开始切入正题了。
  “本来呢，萧经理刚来，有些话不应该讲的，可一看我也知道萧经理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田威甩了甩脖子道。
  我心里想，NND，你还知道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啊。
  “但讲无妨。”
  “萧经理，翠城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吧？”
  我点点头，示意田威继续讲下去。
  “我想你肯定也知道你们那个王柏联是怎么走得吧？”一说到王柏联，田威的声音陡然提高，显然他对王柏联是一肚子怨气。
  我点点头。
  “你们那个王柏联不是我说他，他早就该滚蛋了，我当时就奇怪，你们完美怎么会派这么没素质的经理过来。”
  我心里有点不悦，虽然说厂家和代理商不能是鱼水关系，但王柏联好歹也和你并肩战斗过，虽然人走茶凉吧，但挡着我的面，是不是有必要这样贬低王柏联，那我离开翠城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这样贬低我？
  不过面子上我没有表现出来，示意田威继续。
  “王柏联刚来翠城的时候，那时其实我已经不想做了，结果他和我说得天花乱坠，左一个威哥叫着、又一个威哥叫着，叫的我都拉不下面子来。”田威气嘟嘟说道。
  我没有打断田威的话，我知道此刻他需要倾诉，他如果不把肚子的怨气发泄出来，接下来我们的事情是没法谈的。
  田威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当时看着王柏联挺实在的，而且话又说得那么动听啊，什么将心比心啊、什么完全理解啊、什么深刻检讨啊，反正我是一个粗人，哪知道王柏联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被王柏联说得有点心动，以为新人有新气象，就决定按照王柏联说得，以前的帐一笔勾销，重新开始，一切往前看。”田威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好了，结果我就掉坑了，你们以前那个经理不是个东西，可他是明明白白不是个东西，你们这个王柏联老是玩阴的。”
  我脸有点挂不住了，干笑了一下，示意田威继续。
  “这个家伙天天光知道要我投入，我说什么他都拍着胸脯说好，说什么威哥，公司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你要先投入才行啊，你先做了到时候拿发票我去给你报销，好，我发票拿来了；他说还要有照片，结果我拍了照片，他说照片不清晰；我拍清晰了，他又说财务休息；我打电话给你们财务，发觉财务在上班，他又说老孙休息；老孙和财务都在的话呢，他又说老孙对翠城的业绩很不满，说我们做得量不够，老孙不给报。”
  我心里叹了口气，如果田威说得是实话，那这个王柏联确实有点过分，以我的了解，很多业务都是“重承诺、轻兑现”，结果度过了郎情蜜意的蜜月期后，就开始剑拔弩张。当然我也不确定田威说得是真的，很多客户都是老油条，无中生有的本事是一套一套的。
  “他妈的，你说翠城做得不好，是我的原因吗，NND，要不是我脾气，我真想扇这个王柏联两个耳光。你妈的，你一个厂家的经理，市场不好，你去怨代理商，你自己是吃屎的啊。”文明了不一会的田威开始原形毕露，屎尿都蹦了出来。
  我笑了一下，早期很多发家的代理商，文化普遍不高，特别像田威这种，本身就是以一种见不得人的方式起家的，又没注意后天的修养，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萧经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点点头，“对，对。”
  “就是嘛。”看到我赞同他，田威愈发来了兴致，“你说这样的厂家业务，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出了问题，不从自身找原因，老找客户的毛病。翠城是做得不好，可做得不好，你厂家业务应该从自身找找问题，你老孙对翠城是不满意，可不满意你光不满意就行了吗，你要想办法解决对不对？你说，翠城本来就是芬芳啊、淑美啊、碧源村的大本营，对吧，你说你如果老百姓，你愿意买本土的品牌，还是愿意买外来的品牌。”不等我回答，田威继续说道：“不容置疑嘛，肯定是选择本土品牌嘛，你完美要想在翠城立足，要怎么办，你肯定要比别人付出的更多嘛，对不对？”
  我看着田威没说话。
  “你说对不对，萧经理？”田威又问了一遍。
  “对的，对的。”老实说，田威这一段话把我给打动了，我承认他说得是对，我也承认他有点把我给说服了，可是我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立场是什么，不能轻易被田威给带到沟里去。
  “这番话，我和王柏联也说过，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田威问道。
  “怎么回答？”
  “他说，老孙说我的价格如果是最便宜，我的质量又是最好，支持又是最多，那我要你们这些人干吗，我直接雇几个老农民在路边摆摊得了。他妈的，你说这是人话吗？”田威把茶杯在桌子上狠狠一顿，茶都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