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看了我一眼，“给他打电话呀？”似乎有点很不情愿。
  “怎么了？”我问道。
  “没…没什么。”刘峰支支吾吾道。
  刘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边的电话，说道：“田总，您好！是这样的，我们翠城新来了一个经理，想明天过去拜见一下您。”
  我当时心里有点不悦，这个刘峰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拜见。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刘峰本来已经红着的脸，愈加涨红，然后走到旁边，离我稍微远的地方，继续说了一会。我站在原地没动，能看得出，刘峰这个电话，打得十分痛苦。
  “他说什么？”我看刘峰挂了电话，走过来问道。
  刘峰嗫嚅着不敢说话。
  “他说什么，有话就直说。”
  其实我已经猜到，田威不会说好话。从王柏联的报告来看，这个田威其实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客户，而且对完美已经非常不满，但是没办法，我刚来翠城，也不可能马上开发出客户，还必须倚重这个田威。
  “没事，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田威说，谁来都一样，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尽管想到田威说话会不太好听，但我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不客气，好歹我们也是厂家的业务。
  “那他是什么意思？不想见？”我问道。
  “不是，他说随便，无所谓的样子。”
  “约在几点？”
  “我忘了问了。”刘峰低着头说道，“要不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我压抑住火气，心想，让你约个人，连几点都不确定，如果是直接杀过去，那还要你约干嘛？这又不是陌生拜访。其实我之所以让刘峰打电话，就是想形成一种阶梯感，不要让我直接面对客户，无形中抬高一下自己的地位。
  “不用了，明天再说吧。”
  在车上，我问刘峰：“刘峰，你来公司来了多久了？”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以前开会的时候，好像一直没有见过刘峰。
  “一年了，快一年了吧？”刘峰说道。
  “那以前在公司开会，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呢？”我问道。
  “萧经理，我和你们不一样。”刘峰说道。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我原以为他是说我是经理，他是员工。
  “我是王柏联经理在社会上招聘的。”
  “什么意思？”我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不是咱们公司招聘的，我是外面招聘的。”刘峰解释道。
  “不是公司招聘的，是外面招聘的？”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就是，你们属于总公司正式的员工，但我是王柏联经理到了翠城以后在当地招的，不属于正式的员工。”
  我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是属于所谓的嫡系，属于完美总部招聘的，其实后来我才了解，完美为了加强对办事处分公司的控制，大部分销售人员都是由总部统一招聘，然后根据各个分公司当时上报的人数要求统一进行分配。但通常分公司所要的人数一般都不能得到有效的满足，比如说你要十个人，可能只会给你八个，七个或者更少，那分公司人数不够，只能在当地进行招聘，这种待遇可能会有所不同，当然这是我后来才了解到的，这就是为什么将近一年我都没有见过刘峰的原因。
  我知道明天去拜访田威必有一场恶战，因此晚上回到宿舍后，我很快就上床睡觉了。其实这几天跑下来，我感到非常累，不光是身体累，更多的是心里累，但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梦中睡得也不踏实，一会跑去和这个搏斗，一会又被那个给骚扰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我掏出手机一看，还不到七点，起床上了个洗手间，回头接着睡，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知道，尽管我装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我心里还是惦记着怎么应对田威的事情。从王柏联的述职报告以及昨天刘峰预约田威的情况来看，这个田威确实不是一个善茬。尽管一年业务做了下来，我已经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神经变得比以前坚强了很多，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无奈之下，我只好起床穿衣，下楼吃了个早餐。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了过来，我上次来的垃圾依然没有人倒。我皱了皱眉头，拿起笤帚简单扫了扫地，把垃圾拎到楼道里，然后又把窗帘给拉开，把整个办公室的窗户全打开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我把头仰在椅背上，脚不自觉地搭在桌子上。
  我闭着眼睛，但脑子却一直没有闲着。有一个念头不断在翻腾，田威会给我抛出什么难题？我应该如何接招？我按照肖经理当时教我的思路，我在心里盘算，田威如果在品牌、广告投入、售后、质量、价格、支持力度方面等等提出刁难问题，那我该如何应对。
  我把田威可能提出的问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些常规问题倒是难不倒我。关键是，田威还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我知道不管他提出什么问题，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硬着头皮应战。
  睁开眼睛，我看了看手机，九点多。本来想给刘峰打个电话，但后来想了想，老板一般上午都起得比较晚，第一次见面我就不讨这种没趣了。
  过了一会，刘峰打电话来，问我道：“萧经理，您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怎么了？”
  “您不是说今天要约田总见面吗？”刘峰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啊。”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出发？”
  我心里笑了一下，刘峰总算长进了一些，知道早起，知道主动打电话问我要做什么了。
  “不着急，你到办公室来吧。”
  不一会，刘峰敲响了我的门。
  “坐吧。”我把腿放下来，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说道。
  我的办公室空间有些狭小，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并不觉得怎么样，但两个人好像就有点局促起来。也许是空间的原因，我感觉到刘峰有些拘束。我决定跟刘峰聊聊田威的事情。
  “田威你了解吗？”我问刘峰道。
  “啊？”显然刚才刘峰走神了，并没有听清楚我的问话。
  “田威你了解吗？”我又问道。
  刘峰点点头，“多多少少了解一下。”
  “那你说一下。”
  “哪方面？”刘峰看了我一眼问道。
  “任何方面，只要你知道的。”
  刘峰挠了挠头说道，“他好像以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刘峰特别强调道，“他以前好像是走私出身，好像是走私手表呀、配件什么的，最后发了家。”
  “哦。”我点点头，示意刘峰继续说下去。
  “他好像靠走私赚到了第一笔钱，现在他还在卖手表，而且应该也是他的主业，现在他的手表份额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的整个卖场，一楼是手表，二楼才是化妆品。”
  我心里咯噔一下，在我所接触的完美客户中，基本都是以做化妆品为主，尽管不见得所有的客户都是将产品作为第一主推，但我很少会遇到完美客户有经营跟化妆品无关的产品。尽管在零售终端倒是有客户将化妆品与戒指珠宝、手表放在同一个店面销售的，但那仅限于终端小客户，在像这种厂家代理商中，我确实还没见到过。
  “那他是不是很难相处？”
  刘峰看了看我，说：“嗯，这个人挺没有礼貌的，然后脾气又不好，平常对我们说话很不客气。”刘峰吞吞吐吐的，显然在斟酌字句。
  从刘峰昨天的表现和今天的反应来看，我看得出刘峰对田威颇为忌惮。从刘峰的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的发言中，我大概对田威的为人处事有了个简单的了解。田威的公司其实并没有在翠城的主城区，而是在翠城的一个镇，这个镇其实是翠城一个非常有名、非常富裕的镇。
  从王柏联的报告中，从刘峰吞吞吐吐的回答中，这个田威应该带有一定的黑社会性质的。不过这也不奇怪，敢走私的人，哪个不是在浪口刀尖过日子的。没有一定的赌性，没有一定的魄力，他也不敢进行走私。
  在很多老板的发家中，第一桶金都不是特别干净。
  这些人擦干净屁股上岸以后，有的退隐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有的漂白自己，成了红顶商人，还有的人，更进一步，成了……不管怎么样，这些人，在人前都是以彬彬有礼的成功人士出现。
  还有一小部分人，就像田威这种，还保留着匪性，虽然从严格意义上，田威这种人在这一群人中算是没出息的一类，但由于这种人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黑白通吃，对普罗大众来说，其实危害还算蛮大的。
  在刘峰叙述的时候，尽管我表面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因为我虽然平常也打打架、斗斗殴，但那都是小混混这样的流氓，我并没有接触过。当然我不能在刘峰面前表现出来。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的箭，来到翠城后，前方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必须硬着头皮往前闯。
  “萧经理，”刘峰见我端着茶杯，慢慢喝着茶，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田威那里？”
  我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十点半，然后问刘峰，“你吃早饭了吗？”
  刘峰看了我一眼，显然对我的答非所问有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