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chapter61
作者:
木兮娘 更新:2022-11-18 02:16
亲子冬令营很快就结束了。
原本丹尼尔和斯图尔特对伦敦就比较熟悉,没什么大兴趣。因为有黛薇拉在一旁,丹尼尔才能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斯图尔特则是挺认真陪伴江陵逛遍伦敦颇具特色的地方,休斯夫妇感情很好,自顾自玩得也开心。
本来是亲子活动到最后反而让这两家人过成了情侣活动。
亲子冬令营结束之后,临近新年。
休斯夫妇带着黛薇拉回法国,直接从伦敦机场出发。可以想见他们早就如此打算,幸运的是过完年他们就会直接回约克。
失去黛薇拉的丹尼尔整天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斯图尔特给他布置了大量功课,他沉默的接受。
没哭天喊地,反而无动于衷的接受了。
斯图尔特沉默的看了他半晌,然后走开了。
江陵抱着双手,靠着门。在斯图尔特走过来,手臂搭上她的腰的时候主动转身,两人一起离开丹尼尔的次卧。
“刺激挺大。”
斯图尔特:“希望多来几下。”
江陵笑着用手肘顶了一下斯图尔特肋骨。
斯图尔特若无其事,在她耳边低语:“瑰丽珠宝拍卖会即将开始,你要去看吗?”
江陵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看!”
斯图尔特低笑:“这几天你都没有关注拍卖会,也没有试图从我这里了解一些情况。我以为你不在乎。”
江陵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比较冷静。”
斯图尔特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江陵的手机铃声。
她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
江严青。
江陵接通手机:“爸。”
斯图尔特抬眸,然后静悄悄的离开。
江陵瞥了眼斯图尔特的背影,走到阳台。
“过几天我和你妈妈一起到伦敦,正好可以过去看看你。”
江陵下意识拒绝:“不用了,爸。我过去看你们就行了,对了,妈也来了?”
“嗯。”江严青没有想多谈及妻子的意思,也没有听江陵的拒绝,而是继续询问:“你现在住在哪?”
江陵张了张嘴,将试图再一次拒绝的话吞回去,只说道:“我现在在伦敦。”
“你不是在伯明翰?”
声音变得严厉,江陵甚至可以想象父亲不苟言笑骤然皱眉的样子。
她甚至是颇为惊讶父亲居然知道她在伯明翰读大学,毕竟父亲专心于珠宝,唯能得其分心的也就妻子一人。家中的幼弟幼妹,他倒也能知道他们的学习情况。
但那还是幼弟幼妹爱娇,时常缠着父亲絮絮叨叨,他才能上心关注。
江陵高中时候家长会,通知父亲前往,直到家长会开完都不见人。后来才知,父亲连学校都跑错了。
如今竟然知道她所在的大学,江陵不由得惊讶。
那头的江严青似乎也知道江陵突然安静的原因,静了半晌说道:“离开余杭时,你弟同我说过。”
原来如此。
江陵和父母感情不太深厚亲密,与弟妹关系却是不错。
她本身不是热络的性子,但弟妹天生爱娇的性格,时常缠着她撒娇。虽多为要她帮忙买礼物或是应付老师,时常为抱怨之语。
至少说得上话,对彼此一些基本情况也多了解。
不至于像个陌生人。
江陵说道:“佳士得瑰丽珠宝拍卖会在伦敦举行,我过来参加。”
只听手机那头江严青说道:“有挂我的名字吗?”
江陵:“没有。”
那边突然就安静了。
江陵不明所以:“爸?”
“嗯?嗯,挺好。江家的工艺精湛,不需要靠前人名声恩惠。否则一叶障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出的是什么!”
江严青态度严厉。
似乎江陵要是真的在参加拍卖会的时候抬出他的名声博关注,真就要被他狠狠痛骂一顿。
江严青痴迷珠宝,对于珠宝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对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同样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痛恨那些对待珠宝不认真,只想靠珠宝博出名没有真材实料的人。
只是他特意提问自己的女儿,倒像是不相信自己女儿的为人品性般。
态度未免严苛无情了一些。
江陵却不觉得难过伤心,大概是习惯了。
“你在哪个会场?”
“圣詹姆士国王街8号。”
“嗯,那边挺好。”
江严青说完这句就安静了,江陵也不接话。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聊天。
正常人即使尬聊也能聊上几句,偏偏这对父女,比陌生人还能以自如的聊天。
一时两两无话。
最后江严青说道:“过几天,我和你妈就去看你。你把地址说来。”
说话像是在命令学徒。
江陵垂眸,将自己现在的住址发过去,然后说道:“不如我去机场接你们。”
“不用,认路。”
“哦,好。对了,妈怎么过来了?”
江严青的妻子是典型的水乡女子,柔弱美丽,如同菟丝花一样攀附着丈夫,热爱丈夫胜过儿女。平常足不出户,连离开余杭都很抗拒,怎么还会想到要出国?
“想来就过来。”
“哦。那……还有事吗?”
那边又静了许久,然后是冷漠的一句:“没有了。”
江严青先挂断了电话,江陵松了口气。
回头,看见斯图尔特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偷听到了多少。
江陵佯怒:“先生,背后偷听非常不礼貌。”
斯图尔特:“我只是恰好走过,不小心听到。你的……爸爸?”
江陵点头。
斯图尔特表情有些讶异:“你们的聊天有些生疏……我是说,陌生。”
江陵态度坦然:“就像陌生人一样对吗?”
斯图尔特:“说声难听的话,比这还糟糕。”
江陵走出去,离开阳台:“以前没怎么说话,现在就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斯图尔特:“一直这样?”
“嗯。”
“没想过改善?”
“改不了。”
“不试试?”
“我试过。好了,先生,我们别讨论这件事。先说说另外一件事。”
斯图尔特:“什么事?”
“我想另外订两间房。”
斯图尔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订一间就可以了。难道你还有兄弟姐妹过来?”
“不。你没听懂我的话,一间给我的父母。另外一间我住,我得搬出去。”
斯图尔特从容的神色一变:“你没有打算将我介绍给你的父母吗?”
“当然不是。斯图尔特先生,即使介绍给我的父母,前提是我们还没有结婚。未婚先同居,会吓坏我的妈妈。”
斯图尔特神色有些懊恼:“我想我能够理解,但是我们都成年了。住在一起很正常。”
江陵走过去,亲了亲斯图尔特的脸颊。安抚道:“不。对于我的妈妈来说,这实在太不正常了。抱歉,我得委屈你。”
斯图尔特实际上很理智,他读过一些中国文学。知道某些女性在性|关系上面很保守,没有结婚之前住在一起的确很考验她们的接受能力。
“况且,先生。我们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难道您还担心?”
公爵先生叹口气,很忧愁的说道:“我担心你睡了我,然后不负责任。”
江陵被逗笑了。抱了抱他,说道:“好吧,先生。等安顿好我的父母,我会第一时间跟他们介绍你。我保证,分房睡也不会影响感情。”
斯图尔特低头不发一言。
江陵:“怎么了?”
斯图尔特:“你的潜意识里认为分房睡会影响到感请吗?”
江陵:“也不尽然是……只是似乎很多例子都这样。我是说,很多夫妻感请出现裂痕之后就开始分房睡,所以下意识就这么说。不代表有什么。”
感觉越描越黑。
江陵懊恼的拍着额头。
斯图尔特温柔的抓住江陵拍着额头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知道你的意识,放心点。我在。”
江陵愣住,然后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的拥进温暖的怀抱里。头顶传来斯图尔特温柔夹杂着疼惜的声音:“你心乱了。或许你的父母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观念保守。”
江陵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她记忆中的父母不会出错,根深蒂固的形象扎根在她脑海里。
斯图尔特:“我尊重你的选择,尊重你的想法。不过我希望,你能趁这个机会和你的父母好好谈一次。你知道,当我不小心听见你和你爸爸的聊天,我为你们之间的陌生感到震惊。同时为你而心疼。”
江陵喃喃:“这没必要……”
“有必要。这很重要。”
江陵明显不赞同,她不觉得这很必要。
二十几年都这么过来,她和父母相处模式已经固定。曾经有过的埋怨也只是青少年时期企图吸引别人注意而已,如今各自都满意这样的相处方式,谁要是向前踏一步反而觉得尴尬。
“这很重要,陵陵。”斯图尔特再次强调:“我们会结婚,会有小孩。你该怎么和孩子们相处?”
江陵愣住,陡然抠字眼:“们?”
他是想要多少个孩子?
斯图尔特:“……别关注不太重要的地方。”
江陵:“好吧……我可以学。我不觉得这很困难。”
斯图尔特:“你觉得不困难只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把它想得过于简单。事实上,所有为人父母最为痛苦和烦恼的一点就是和孩子的相处。”
江陵有些不满:“你怎么那么确定?至少我看到的并没有那么困难。”
她可没有亲自带过家里弟妹的幼年时期,自己又一直被严厉的祖父带在身边教导。懂事之后性格也较为安静严肃,七|八岁的个头往爱娇的弟妹跟前一站,犹如训练士兵一样唬住不过三四岁胖墩墩的弟妹。
他们哭也不敢哭,江陵觉得他们很乖巧,容易带。
所以她觉得带小孩,和孩子相处没那么困难。
她就这么跟斯图尔特讲,严肃而认真的用亲身体会过的实际例子反驳斯图尔特。
斯图尔特哭笑不得,江陵说起这段往事竟还觉得骄傲!
她是想用吓唬人的方式带自己的孩子吗?
斯图尔特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可没想到一向冷静温柔的江陵会有这么一副模样,幼稚可爱。
回想起来,即使和丹尼尔相处的时候,她也是态度严肃,将丹尼尔当成了同龄人对待。
恰好遇到迫切希望自己被当成成年人对待的丹尼尔,她才能与之相处和顺。
可是小婴儿、小孩子脆弱敏感,真要那样严厉对待,指不定怎么闹起来。
不知为何,斯图尔特脑海里就浮现那样一副画面。
娴静的江陵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的训着对面几个坐在婴儿椅上的小宝宝。几个小宝贝明明情绪蔫了,还要努力挺直胖墩墩的小身子,摆正认真严肃的表情。
斯图尔特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出声来。
江陵狐疑的瞪着他:“你笑什么?”
斯图尔特:“我觉得你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很可爱。”
江陵皱眉:“嗯?”
斯图尔特:“我是说,我真是喜欢你。”
江陵温柔了眉眼:“我也喜欢你,先生。”
斯图尔特低头亲吻江陵,眼睛里盛满笑意。
他莫名的期待刚才脑海里出现的画面,似乎让江陵学会如何同孩子们相处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江陵回应斯图尔特的吻,心里却在想,即使先生甜言蜜语也不能改变她要分房的决定。
.
另外一边,早就已经到达伦敦希斯罗机场的江严青夫妇在机场外面拦下一辆计程车。
司机帮忙将两人的行李放进后车箱,江严青道声谢然后说了地点。
江严青打开车门,抬手护着妻子头顶,让她先进去。然后自己再进去,关上门之后打开热水瓶递给妻子。
温声说道:“喝口热水暖暖身体。”
江妻徐柔接过热水喝了几口,迫不及待的询问:“阿陵说什么了?”
车子发动了,江严青说道:“没说什么。”
徐柔瞪着丈夫:“怎么能没说什么?一年里没联系几回,肯定有许多话没说。她跟你一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徐柔絮絮叨叨的,全是母亲对于女儿的挂念和幻想。
江严青没怎么搭话,偶尔一两句全是附和妻子。他没说的是女儿说话时语气也是冷淡,基本上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
她恐怕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话,而是的确没有话说。
江严青知道自己往日对大女儿疏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自己妻子柔弱,从闺房到出嫁都是被宠着,也不是会对儿女上心的人。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人疼。
次子次女都是爱娇的性格,受了委屈会回家哭,会撒娇生气,会对着父母任性。他们自然就疼惜,因为他们懂得怎么去付出以及表达自己对儿女的疼爱。
唯独大女儿江陵,心事全往心里藏。性格沉静,不爱表露情绪。同样对他们也不怎么亲近,虽然尊敬有加。
但因此,他们不知如何表达对女儿的疼爱。
女儿太过懂事,让他们放心,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同时也忘记去主动关心挂念她。
直到他们发现问题,想要弥补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最重要的是,也许女儿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弥补了。
他们在最应该关心她的时候选择忽视,在她最不需要的时候选择弥补,怎么想都觉得惭愧。
徐柔倒没有江严青想的那么多,她心思单纯。至今都以为大女儿性格跟丈夫一样,明明多情却又藏着不说。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丈夫护着她,儿女护着她,江陵也护着她。
她念叨到最后,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悲伤:“我到现在才知道她和李城昊离婚,一年多了,我才知道。阿陵当初该多伤心啊,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
江严青内心叹口气,面上温和的安稳:“我怕你担心。”
徐柔瞪他一眼:“我看你是怕我接受不了,担心我劝阿陵和李城昊复婚。我有那么迂腐吗?李城昊都出轨多少年了?他还有私生子!他联合那个女人还有外人逼迫阿陵的时候,可有想过阿陵?你看看外面媒体怎么写的阿陵?那个女人又是怎么逼迫的阿陵?无媒苟合,不过一妾。也敢堂而皇之出现在阿陵面前!不知羞耻!”
徐柔是大家出身,那个时候,教育还有些迂腐。停留在上个年代,她自己的父亲都是一妻一妾。虽然有幸嫁了疼她爱她的丈夫,但观念还是有些保守。
这就是当初江严青吩咐江陵别把离婚的事情告诉徐柔,怕她接受不了,不让离婚。
徐柔和江严青夫妻多年,一看就知道丈夫温和的面容下在想些什么。再次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没那么迂腐!现在只有妻子,没有妾。我知道,那个女人是小三,受人唾弃。可她现在被正了名分,风风光光,我看着就不乐意。当初你要同我说,我肯定上门骂一骂那女人。”
江严青笑了一声,他的妻子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还骂人?
徐柔心里哼了一声,大家宅里头阴私多。
女人对付女人,有的是办法。
虽然现在早没了大家宅,女人自由许多。但有些女人却用这得来不易的自由尽做些恶心人的肮脏事,以前那些手段拿来对付她们正正好。
徐柔说道:“我早看出来李城昊不喜欢阿陵,早巴不得他们离婚。”
徐柔虽然是大家宅出身,但也是读过书,正经接受过现代化思想的女性。虽然偏向于传统,只是后来在丈夫宠爱下,对女人没那么保守苛刻的要求。
尤其是对待婚姻,比之更多现代女性还要坦然自在。
如果不喜欢,就一定要离婚。
江严青此时讶异不已:“你怎么知道?”
徐柔:“李城昊和阿陵结婚几年了?陪着她回来过吗?一次都没有。”
否则李城昊就不会察觉不到江陵的家世并非口耳相传那样平凡普通。
江严青震惊的同时再次感到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责,内心痛苦愧疚不已。
徐柔瞥了眼江严青,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没有安慰,因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比江严青好很多。
前几天,江严青和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女儿吵了一架。
小女儿在恼怒下说出了江陵当初结婚的真正原因,她卖出自己的婚姻、青春、学业和梦想,只是为了拯救当时陷于囹圄的家人。
江严青和徐柔陷入震惊,死寂一般的安静。
知道了一切之后,两人愧疚痛苦。
原来这么多年来的顺风安宁全是江陵在背后的付出,徐柔能安心当她的江太太,江严青能够在足够清静的环境下琢磨他的珠宝设计,都是因为江陵和李老先生的交易。
在他们安心生活,一家平安和乐的时候,江陵一个人承受整个南城上流社会的冷眼和嘲讽,在逆境中踽踽独行。
愧疚和痛心几乎将他们淹没,他们偏爱次子次女,忽略长女。偏偏是长女的付出保证了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他们竟然心安理得!
徐柔在知道真相后就去查了南城李家历年来的新闻事件,作为南城首富,李家不缺乏新闻报道。
关于江陵的、李城昊的,或真或假的新闻,两人坐不住了。
本来江严青是要直接飞到伯明翰机场,只是前段时间送到伦敦佳士得总部的珠宝设计需要签署协议。时间紧迫,只能先飞伦敦,一下机场就给江陵电话,恰好遇到她也在伦敦。
原本想好好相处,也是想要说让江陵挂自己的名字,更容易出名。可惜江严青还是低估了自己和江陵关系的僵硬程度。
江严青拍拍徐柔的手背,说道:“我们先去阿陵说的地址找她,慢慢来。”
总能够弥补她的。
徐柔点头。
此时,江陵和斯图尔特还在亲亲密密的拥吻,完全不着急要搬房间。
毕竟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