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承包责任制(二)
郭大路行承包责任制,就是要调动农民的积极性,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耕种的自主权,但是,他又吸取了21世纪家庭承包制的教训,不愿意将土地分得太过零碎。
象原时空,江南一地的农民每家每户只有一两亩地,这严重制约了集中规模化经营,而且将劳力困死在了土地上,等到农民工一起,大量田地被抛荒。
政府倒是组织过种粮大户集中再承包,可是因为地分散在小户手里,每一次再集中,都是伤筋动骨,纷争不断,既不能保证种粮大户的积极性,小户又觉得自己吃了亏,典型的两头不讨好。
苟布理挂出来的田亩图上,分割的土地不大不小,基本也在七八十亩大,最大也就百来亩,适合农民使用畜力连片耕种,在郭大路发明化肥、农药和机械农具前,他也不敢冒然将土地太过集中化。
这样大小的土地,正好适合真正的种粮好手脱颖而出,最大限度地激发农民的积极性。至于其他的农民,一部分转为长工,而另一部分--郭大路的矿山、工坊、建筑工地以及未来的棉纺织业,可都紧缺劳力呢。
说实话,在郭大路折腾出土豆和棉花前,他可不敢这样折腾,因为这会导致相当多农民失地,没有土豆压低粮价,没有棉纺业这样劳动密集型工业安置工人,很多失地农民会因此饿死,那郭大路不是在行功德积大德,而是缺德到家啦,身上不知要背多大的罪孽。
虽然说,将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转而投入工业,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过程,但郭大路还是想多少让这一步走得缓和点,有时候,正确的事并不代表就是正义的。
如在原时空,某大佬手一挥,曾经让上亿人下岗,虽然从大局上讲,没有下岗潮,就不可能解放生产力,民营企业也不可能因此而兴起,可是毕竟当时有许多下岗工人过得苦不堪言,甚至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郭大路可不敢如此折腾,所以他只能在鄞县一带慢慢推行,借着盆栽立体种植法、承包责任制,慢慢将劳动力从土地上“挤”出来,也算是一种改良的渐进的土地革命。
这和修行门派推广滴灌法强行将农民驱离土地不同,郭大路首要考虑的是失地农民必须有出路,不能冻着饿着,而且未来的生活要比刨土坷垃要强,要好,逐渐在民间产生,作工比种田日子过得好,更体面的印象。
苟布理在土台上,扬声将承包责任制解说了好几遍,任他将此间的种种好处说出花儿来,而且允诺后隆村的雪糖铺子会提供贷款买牛驴等牲口,但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台下的村民们虽然眼中有着殷切的期盼,却不敢冒出头来,指着地图里的一块地大声嚷道“这块田老子承包了!”
究其原因,还是修行界和大地主大贵族对农民压迫太甚,在大李朝,根本没有中小地主的生存之地,如今强蛟村的村民虽然有“当家做主”的机会,也不敢出头--出头的椽子先烂!种葛草好歹有口安稳饭吃,这承包种田,万一老天爷不开眼,旱一阵涝一阵,那就全完蛋了!虽然后隆村雪糖铺有贷款,可背着债总是不舒服,难道谁还敢欠债不还?乖乖,科学门虽然对百姓宽厚,可也是修行者门派,到时候,不需要他们亲自出面,衙门里的捕快一条铁链就把你拉进大牢了。你还指望着承包土地发大财,在牢里不闹个人财两空算好的了。
苟布理宣传发动了半天,下面的乡亲们都没什么动静,他有些心急了,正好看到台下的父亲,连忙冲着他打眼色。
苟布理的父亲其实心早就动了,他盯着地图上一块靠溪边的六十亩地,实在是心里痒得要命,那可是一块上好的水浇地啊,只要摆弄好了,肯定能大丰收!这可比自家在荒山里开出来的地,不知强多少倍!
但他又有些迟疑,自家如今是真正的一穷二白,连取暖的煤都是从雪糖铺子里赊来的,真要承包了这样一大块地,那自己不仅要买大牲口,还要雇佣长工,这可都是要花大钱的啊,就算雪糖铺子能给贷款,可这重重压力也像山一样压在他背上,恐怕连觉也睡不塌实。
但就此放手?自家守着那几片荒地又何时有个出头之日?
这片良田只要种好了,五年内,他有信心盖上大瓦房!家里牛羊成群!
这时看到儿子拼命给自己打眼色,知道是希望自己能出来带个好头,苟布理的父亲迟疑再三,一咬牙,钻出了人群,高高举起手,指着自己看中的地嚷道:“这块地我要了--我、我承包了!地里的收成,我和后龙先生二八开,后龙先生八成,我二成!”
田里的收成二八开,如果刨去皇粮国税的话,苟布理爹手里最多也就只剩下一成。但是,架不住田里出产的总量多啊,苟布理爹手里有六七十亩地,这一成粮食加起来可就了不得,怎么说也能过上不错的小日子了。
苟布理看到自己的爹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这个吃螃蟹的典故还是郭大路跟他们说的呢--心里万分高兴,尤其是自己的爹第一个出头,挑了一块上好的水浇地。
苟布理参与过强蛟村土地的勘探,自然知道,这一块地到底有多肥沃。不过他现在是竞拍土地的主持人,却不能喜形于色。
苟布理板着小脸认真地道着:“这位大叔你可是认真的?真的要承包这块地?”
苟布理爹这时已经豁出去了,挤出人群,跳上土台,指着那块地大声道:“没错,我就要这块地,咱们要不要也签个合同?我来盖指印--不,我已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我来签名!”
苟布理高高举起自己爹的右手,对着台下的农民们大声嚷道:“好!这块上好的良田,从现在起,就归我爹所有了!”他到底忍不住,把“我爹”两个字叫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