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ZYX
作者:
张饮修 更新:2022-11-14 18:12
1(边)
给你机会——这句话像一颗星星一样径直落在边忱的心上, 光芒直达眼底,闪耀得让她头晕目眩。
“你,你不会是……”她伸手指着他, 指尖碰到了他的大衣边沿, “太久没喝果醋, 然后这里就……”
她又伸手指了指他的脑侧,缩起脖子,不敢说下去。
“对啊。”他说, 很轻的尾音, 莫名地叫人心醉。
他挡开她的手,墨色的瞳仁里倒映日光,很亮, “我智商下降了, 才会回来找你。”
谁?是谁的心跳声那么响?
妈耶,希望他没听见,希望他可以忽略掉。边忱的脸颊升腾起绯色的红晕, 不太正常。
“你, ”她极力清了清嗓子, 盯着他的黑色休闲长裤, “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来着?”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说呢。”
“一定知道吧, 你个人精, ”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边忱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改口,“我是说,你——”
“想好了再说话,我很记仇。”
“哈?我……”
跪了,本来在他面前,语言系统就经常处于当机状态,还让她想好了再说话?
边忱只想跳过这个步骤,直接那啥,咳咳,她也不知道哪个那啥。
她想问他为什么折回得如此突然?真的不是心血来潮想捉弄一下她么?
她想问他有没有看见昨晚那张便利贴,有没有冒犯到他?想问他颤抖的手指好点了没有?想问他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过于激烈的运动?
她想说其实她好像有点明白他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不要只看见他在文字里呈现出来的那些方面,因为他在真实生活里还有很多她未曾见过的模样,人是复杂的,太过单一的代入会使得她自己在清醒之后陷入另一种困惑。
她想谈谈打破次元壁之后的各种感受;她想告诉他这几年来她过得很充实;她想提醒他,他已经很多天没在平行时空出现过了。
她想告诉他,他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超越了简单的爱情,超越了平常的友情,是信仰一般的存在。而他的存在,并非让她沉溺于梦幻,反而让她有了更多的勇敢和决心去面对这个复杂世界,面对这场起伏不定的生活,面对自我的成长。
她想说他今天又比昨天好看许多了,帅得让她语无伦次,所以那什么,看在她语无伦次的份上,能不能放过她,不要让她用语言跟他交流了……
千言万语,无数个问题,最后只汇聚成一句话。
边忱仰起脸,用尽了勇气跟他的桃花眼对视,“所以你是喜欢我了吗?”
鼻梁上的镜框不合时宜地往下滑,使得她眼睛里的世界被断成两半,一半清晰,一半模糊。
眼镜下滑的她,样子有点滑稽,她又不能在这时破坏氛围地用手推眼镜。
偏偏眼前人神情悠闲,饶有意味,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垂着眸看她的脸,唇边似笑非笑。
于是画面就以一种相当违和的方式呈现出来了:一高一矮站在高楼大厦底下,两相对视,一个淡定优雅,一个滑稽搞笑,而滑稽的那个还拼命瞪着淡定的那个。
边忱的手指被自己扭得发红,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凝结了。这样的对视再持续一会儿,她就要忍不住逃开了。
啊喂!到底说不说?要不要回不回答?是不是很难做出回答?
“这种问题如此肤浅…”他轻而易举地摸到她的手,冰凉长指,慢慢帮她解开扭在一起的手指,“以后你最好改一下自己的提问习惯,懂吗?”
“……”什么意思呀?好像又被嫌弃了……
边忱张了张嘴,任他帮自己解开手指。
“没听见?嗯?”他把之前摘到一半的她的工作牌拿下来,绕在手上。
“听见了……”这是一个肤浅的问题。嗯。好的吧.....((/- -)/,你说是就是吧。
他顺手帮她把眼镜框推上去,“饿吗?”
“啊?”边忱眨眼,带了点惊讶,“我们的话题,就……就这样跳过啦?”
他不说话了,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边忱低下头,以手摸额角,咬唇,对着地面皱眉,皱成蜡笔小新的样子。
好一会儿过去,冷不防地,她的手被他牵起。
“这样够不够?”他牵着她走下办公大厦前的短阶梯,“你好烦。”
修长四指拖着她的手指,秀气的拇指轻轻按在她指背。
他没有牵得很紧,只是松松握着。可这足以让边忱的心里烟花盛开了。
牵手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总之比接吻之类的还重要。
双手是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甚至比心脏还脆弱。把最脆弱的东西交付给另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很重要很被他信任的人了。
边忱美滋滋地在心里想着,感叹着:以前在里看张饮修写到跟人牵手的时候,她总是会放下手机,用自己的左手牵一下自己的右手,感受一下小心翼翼牵手的感觉……嗷,原来是这样!触觉凉凉软软的,都,都不敢乱动哎!
一声响指,在她面前响起,让她瞬间回神。
“被人下蛊了?”她的张貌似有点不耐烦,有点嫌弃,有点好笑。
因为她又跑自己的太空宇宙遨游去了,没听见他之前的话。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呀?”
“说你蠢。”
“啊?哦……”那幸好她没听见。
边忱舔了舔唇,发现自己今天擦了口红,天啊,失算啊失算,有口红就不适合接吻了!
当然,她也没感觉出身旁的人想跟她接吻-_-|||。
鉴于他之前问她饿不饿,边忱怀疑性地问:“你是没吃早餐吗?你从哪里来的呀?”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哎,你这句话都可以唱出来了。”她龇着牙笑得很开心。
“你给我唱一下?”
“嗯……不行!”她把另一手背在身后,煞有介事的模样,“我唱歌严重跑调,很丢人的。”
他哼笑了一声,“挺有自知之明。”
“我以后会勤加练习的!我一直觉得我是因为没练过才不会唱歌。”
“练了…然后你会发现自己还是不会唱。”
“……”就不要企图在他的话里听到任何鼓励性的东西。
2(张)
上车之后,先去了一趟她的住所。
在住宿公寓下了车,张让她收拾一下行李,她一脸懵地问他:“收拾行李干嘛?我没其他地方住了。”
张弯下腰,抿唇假笑:“跟我回家。”
说完立刻收起笑容,眼眸无澜地看着她,“你总是这么迟钝吗?”
前一秒是温柔的假象,后一秒就是赤·裸的嫌弃。
“我……”她站在原地抓头发,小声嘀咕,“明明是你做事太出乎人意料……”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
“……”她哑口无言地望着他。
张惋惜地摇头,“长篇故事都白看了,你比我所捏造的任何一个女主人公还要笨。”
“她们是你塑造的,当然被你赋予了一些……嗯,你自己的性格呀什么的,我又不是你塑造的,我就是个普通人来着。”
她看起来有点失落,张扳转她的身子,双手扶着她肩膀,弯腰在她耳边说:“Well,普通人,现在可以上去收拾你的东西,然后跟我回家了吗?”
“……哦,”她侧转头,脸颊碰到他的额前碎发,“那你别走。”
“三十分钟。”
“哈?!三十分钟怎么够!简直没天理呀!”
她的话音落地时,人已经跑进公寓大门了,只留下一个娇小的背影给他。
站直身,张唇边的笑收不住。抬手看了眼腕表。
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他在想,该让助理订晚上机票,还是订明天早上的机票。
3(双)
收收捡捡,短时间内把自己转得头晕,但当真正收拾好时,边忱却发现,原来自己的行李并不算多。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一年半的样子,除了各种证件,随身的重要物件就只有两本记录他话语的笔记本。
乘了电梯下楼,边忱觉得自己老厉害了,收行李用的时间还不到二十五分钟,等会儿是不是可以在他面前炫耀一下了……
可是电梯往两边拉开的时候,她却没看见他的身影,楼下的车子也不见了踪影。
一种相当熟悉的失魂落魄向她袭来,整颗心脏都觉得拨凉拔凉的那种。
边忱真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一醒来,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你是在等着电梯把你再带上去吗?”
他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他从电梯外的侧边拐出来,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
边忱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松开行李箱,拦腰抱住他。
“我刚刚没看见你,我以为我做梦了。”
张任她这样抱着自己,“你现在也是在做梦。”
“这么可怕吗?”边忱笑了,肩膀一动一动的,“那你也是在做梦。”
怀里人明显信心不足,张轻“嗯”一声,“有梦一起做,有爱也一起做。挺好的。”
“……”
电梯门在这时缓缓合上,被他用脚抵住,又往两边退开。
边忱松开手,“其实你很不正经你知道吗?”
“我说了,是你太害羞。”
张伸手去拉她的行李箱,被她抢了过去。
“不不不,你别动!”她一脸义正言辞,拽着行李箱的立杆走出电梯,“你就那什么,好好揣着兜就行了,操什么心……”
张挑了下眉,罕见地顺从,把手上的矿泉水瓶也扔给她,尔后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高贵优雅地走在她前面。
右手拉着行李,左右拿着他的矿泉水,边忱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大概就是小菜鸟跟资本家待在一起的场面了吧:她是苦力工,他是贵公子,并且还毫不违和。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不能让他的手出啥意外,嗯……得小心宝贝着。
4(双)
车上,张在看手机,边忱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他的动静。
瞅着他收起手机那一刻,她就立刻转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以后应该叫你什么比较好呀?”
“你想叫我什么?”
“嗯?我想想,”她蹙着眉思考,手指对手指,“就,要不你把你的中文真名告诉我?”
张笑了一下,并不想搭理她。一手搭在眉骨上,遮住光线。
边忱发现他唇角有浅淡的笑意,猜想他的心情应该不错。但是他又不说话了,这让她进退维谷。
“难不成我要叫你的英文名呀?我老感觉自己的发音有点奇怪。而且你是华裔,我是中国人,我们应该——”
“过来,”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放下搭在眉峰上的长指,转头看着她说,“坐我身上来。”
边忱彻底懵了,为什么跟他讲话的时候,话题的跳跃性总是如此强悍而不可捉摸?上一秒还在讲称呼的事,下一秒就那什么了……
“不会?”他用一贯的张式调调反问,“要我教你?”
“不,不是……”边忱走投无路,指向前面驾驶座的司机,“司机在啊,怎么能……坐你身上去……”
她最后的话小声得如同蚊呐,头也不自觉地低下去了。
张屈指轻蹭鼻尖,“司机没空理你。”
“是吗?可是……后视镜就在他前面,又没有什么遮挡的,我们还——”
“你再磨蹭一下试试?”
“……”边忱咬唇,倍感为难地皱眉。
她一皱眉,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又呈现出来了,看在某人的眼里…他只能内咬唇角忍住不笑。
“那我……”边忱小声清着嗓子,稍起身,侧转,慢吞吞地挪近,惶恐地弯腰。
弯腰到一半,被他扶住按下去,坐在他双腿上。
“你好慢。”张扶着她的肩膀说。
她的脸红极了,两手不安地扯平自己的中裙裙摆,脊背僵直地坐着,一动不敢动,像个小学生一样。
张觉得好玩,好玩得如温水煮青蛙,也如…看着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圈。
他往后靠,靠在车后座上,气定神闲地问:“知道我让你坐上来是要干什么吗?”
“……不知道呀。”她垂着眼睫毛,扑闪扑闪地,有点可爱。
“给了你机会,让你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张松开她的肩膀,指尖碰了碰她红彤彤的耳垂,“结果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的中文真名?”
他的语调实在嫌弃,明显到……即使边忱再迟钝,也察觉到了。
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依然低着头,“这个,有什么不妥咩?”
这句话一问出来,她的耳垂就被他轻轻捻了一下,耳根瞬间热得要命。
她不敢说话了。
“你不知道有什么不妥?”张又反问了一句,就差把答案告诉她了。
冰凉的指,燥热的耳,强烈的反差刺激着彼此的感官,但是他在某些方面的耐心一向好得要命。
“那你,你直接告诉我呀……”边忱咬字很柔软,扣在一起的手指不安地扭来扭去。
“蠢货…”张凑近她耳旁,像两个小孩说悄悄话一样,“你第一个想到的,不应该是‘老公’之类的称呼么?”
“……”她睁大了双眼,说不出话。
死了死了,让她死在某人怀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