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闷声响过，车门被从里面关上。
  网约车司机发动汽车，朝着三个街区外的蜜蜂旗舰店驶去。
  后排座上，王山扭头看见袁洋手里的电话，沉肩撞了他一下，“看什么呢？最近有什么好书？”
  “不是新书，”袁洋摇头，“东游记。”
  “啊？”老王吃了一惊，“还有这么一本书？”
  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小时候没看过‘东游记’？”
  “好像看过吧，”王山不确定道，“这是电视剧改编的？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了？”
  “不是电视剧改编，是改编电视剧，‘东游记’是明朝人写的。”
  “啊哈？明朝就有‘东游记’了？”
  “不止，”袁洋笑着伸出右手，“除了‘西游记’、‘东游记’，明朝人还写了‘北游记’和‘南游记’，四本书合称‘四游记’。对了，后面这三本书都和一个叫余象斗的胡建书商有关，东游记是他委托吴元泰写的，南北游记则是自己操刀，当然有可能只是挂名。”
  老王顿觉愕然：“我去，还可以这样玩？强行蹭IP，这应该算是侵权吧？”
  “的确有侵权之嫌，不过古代的官府可没有那么好的版权意识。再说‘西游记’作者可是百年悬案，怕是没人能告得了。”
  “不就是吴承恩么？”
  “不是，现存于世的‘西游记’古版书，没有一本署名是吴承恩。这个人其实是鲁迅考证出来的，依据是明代天启年间的《淮安府志》，胡适看了他的证据也表示支持。有这两位大能背书作保，吴承恩就成了一般人认为的原作者。但是这里面漏洞太多，版本研究专家都不认同这种说法。”
  “不是吴承恩，那又是谁？”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袁洋两手一摊，“三国、水浒、西游、封神都是先有传说，再有宋朝话本艺人添油加醋共同创作，最后由某个明朝作者整理订正出版刊行。古代版权意识淡薄，各家书坊互相抄袭翻版，家也是披着马甲互相乱抄，市面上名字和情节类似的书籍有很多，即便专家都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原作者。对了，清代印刷的‘西游记’上，作者署名是长春真人丘处机，后来才被鲁迅和胡适给改成了吴承恩。”
  “丘处机？他不是人物嘛？”
  袁洋翻了个白眼，“王重阳、丘处机、尹志平历史上确有其人，分别是全真教第一、第五、第六代教主。全真教道士一直对‘神雕侠侣’观感复杂，也有这一层的原因，即便新修版已经改成了甄志丙，普通人提起来还会说是尹志平。”
  “好吧，”王山也有些囧，连忙追问掩饰尴尬，“那‘西游记’就是丘处机写的？”
  “可能性不大，丘处机贵为全真教主、天下道门领袖，哪有闲工夫去写个和尚取经的故事。”
  “哦，”老王点头，又看了眼他手机上的，“怎么样，好看么？”
  “还成吧，脑洞挺大的。就是力量体系不严谨，把观音和八仙写得太厉害了。”
  听袁洋这么说，王山好奇追问：“有多厉害？法力很强？”
  “法力倒没什么，最多不过是八仙推倒泰山、填平东海，观音又把泰山捞起来放回原位罢了。”
  “等等，用泰山填东海貌似不够吧？”王山忽然来了兴趣，掏出手机查询资料，“按照风景区官网的说法，泰山面积是426平方公里，就这个数据，拿去填胶州湾还差着点儿，去填77万平方公里的东海，怕是没指望啊！”
  泰山和胶州湾的面积数据，袁洋也是大概听闻过的，当下点头说道，“单论面积的确是这样。不过你忽略了一个事实，426只是泰山面积，里面可没包括周边山脉，这些在古代也都属于泰山。”
  “算上又如何？”老王依旧不以为然，“体量差距太大了，即便把华北所有山脉削平，照样填不满东海。”
  “那什么，认真你就输了，现实世界的泰山不行，不代表神话里的泰山不行，”袁洋听了却是嬉笑回应，“泰山在神话里地位特殊，土石具备法力威能，可能有类似息壤的无限增殖特性也说不定。”
  大禹治水的息壤都出来了，这回却是轮到老王翻白眼，“好吧，的确不该计较这个。”
  他不说话了，袁洋却继续说道：“这书其实就是明朝的畅销书，什么热门元素都往里面塞，隐隐有些无限流的感觉。”
  “无限流？里面还有主神空间？”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这书的时间跨度很大，从西周一直讲到宋朝，弄得八仙都像是各种惹祸的时空旅行者一样，铁拐李拜师老子，却误放青牛祸害西域大秦；钟离权是汉朝大将，统兵迎战吐蕃先胜后败赔光了兵马；吕洞宾更猛，掺和到宋辽交锋里面，摆下七十二座天门阵难为杨家将。到了后面场面更大，先是大战四海龙王，又是力战二十万天兵，玉帝、齐天大圣、太上老君、如来、观音大士都有出场，感觉就像是穿到西游记里面一样。”
  “还真有些像，”老王哈哈大笑，“不过你怎么想起来看这种古书了？”
  袁洋晃了晃手机，“天天刷传记打碎片有些腻歪，就找原著看看换换口味。”
  既然引入了卡牌元素，蓝火球自然不会放过卡牌游戏标配的抽卡、合成、升星、交换玩法，还专门推出一款主打卡片养成玩法的手机端。因为游戏本体还未正式上线，氪金抽卡功能暂未开启，袁洋只好反复通关传记模式收集人物碎片。
  “嘿，”老王咧嘴一笑，“急什么？等到游戏正式上线，一发百联抽下去，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袁洋听了却是摇头，“一支球队几十号人，百联抽可不够。”
  “不过那就多来几次。”
  “我倒是想，可惜没钱，”袁洋无奈搓手，“见了趟丈母娘，我的荷包承受了上万点伤害。”
  “没关系，”老王安慰说：“这些都是必要的前期投资，将来都能连本带利赚回来。”
  “怎么赚？卖老婆卖孩子吗？”
  王山笑着点头，“倒也是个办法，你可以考虑下。”
  “这种办法，还是留着你自用吧！”袁洋张口怼回去，马上换了话题，“也不知道蜜蜂移动这次打算发布什么？”
  和用户不同，他们这些编辑平常很少看自家网站的文章，尤其是其他人的版面。若非老王临走时喊他同行，袁洋都不知道蜜蜂移动又开了回脑洞，居然打算依托各地线下商店召开50城联播发布会。
  “还能有什么？手机呗。”
  老袁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还用你说，我想问的是什么类型的手机。”
  听见这话，王山翻出邀请函晃了两晃，“从这个上看，不出意外应该是折叠屏手机，而且会和DoCoMo合作。”
  “哦？”袁洋伸手要过，低头打量起来。
  和蜜蜂及友商们以前搞过的花样相比，他们这次明显有些返朴归真。他手上的邀请函没有使用奇葩不相干物件，直接就是两片对折的木纹卡纸，封面印有蜜蜂移动的标志和发布会时间，内页则是点明时间地点形式的格式套话。
  “看起来有些寻常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观察能力不行啊，中年！”
  要过邀请函，王山手腕一翻把卡纸底部对准袁洋，“发现什么没有？”
  “没。我视力不好，你直说好了。”
  “看这里，”前者手指抹过卡纸折痕，“这部分的形状和一般的不一样，不是常见的‘V’字形，更加圆润像是‘U’形，有没有感觉像是制作的Surface Book。
  “弯折力度不到位而已，你也太能联想了。”
  老王绝倒，又把卡纸打开，指着内页边缘的圆角边框，“像不像全面屏？”
  “只是内页暗纹。”
  王山手指内页的蠢萌小黄鹦鹉，“这个你总认识吧？DoCoMo的吉祥物。”
  “只是意外走红的表情包而已。”
  再把卡纸反过来给他看背面，老王使出最后一招：“注意看这里，这是双摄、这是闪光灯、这是蜜蜂logo，配合整个轮廓，可不就是一只大号手机？”
  袁洋却是继续摇头，“只是三个圆圈而已，你的脑补能力我也是服气的。”
  “嘿，”老王彻底无语了，一把合上邀请函，“说了这么多，你偏不信我也没办法。”
  “折叠屏手机的确有些酷炫，不过技术上要求很高，要是做成岛国那两，还不如不做。”
  似乎是受到任天堂NDS掌机成功的启发，岛国厂商率先想到推出折叠双屏手机。
  京瓷在2012年推出一款名为KSP8000的折叠手机，其采用可旋转支架连接两块3.5英寸屏幕，既可以单独使用，也能打开变成4.7英寸的小尺寸平板。
  两年后，岛国运营商DoCoMo与霓虹电气NEC联合推出MEDIAS W手机。其采用类似的双屏折叠设计，只是把支架改换成转轴，同时将单块屏幕尺寸扩大到4.3英寸，分辨率、内存和处理器也有相应升级。
  可惜，碍于当时的屏幕技术，这两款产品的屏幕边框都异常显眼，组成平板时中间存在明显黑条，显示效果并不出众。更加糟糕的是，由于缺乏应用厂商的专门支持，硬件性能也不够有力，双屏操作的优势没能发挥出来，反倒带来大体型短续航影响用户体验。因为优点无法玩法覆盖缺点，两款创意独特的产品很快就销声匿迹，没能产生多大的影响。
  “嘿！此一时彼一时，”老王听了却是直摇头，“现在已经有了OLED柔性屏，单屏折叠的概念手机也有好几款，距离真正上市应该不远了。”
  “去年你就说今年能用上折叠手机，结果嘞？怎么到现在还没见着？”
  这的确是王山的原话，他想了想解释说：“光是手机能折叠可不行，还需要应用厂商的全力支持。以平板不受待见的程度，手机厂商有所犹豫也是正常。”
  被这话勾起思绪，袁洋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平板怎么就忽然不行了呢？”
  “不是忽然，”老王摇头，“从13、14年开始就有迹象了。小尺寸被大屏手机吊着打，大尺寸又不如笔记本好用。再加上平板比手机耐用，用户换代动力不足，厂家自然要收缩阵线，要么做手机，要么做变形笔记本。”
  袁洋正待说话，忽觉车身一顿身体微晃，却是目的地到了。当下也不多言，各自收拾东西下车，快步朝目的地走去。
  在门口验过邀请函，两人走进这家位于购物中心一楼的蜜蜂旗舰店。
  大厅明显重新布置过，展示桌架和休息椅之类都被移除，地板上只有几排折叠椅，上面大多坐着有人。有些人身上挂着本地报纸电视台的标志，还有些却不像是媒体人，大约是数码网红、测评达人之类的人物。
  仅是岛城一地就请了这么多人，整个50城联播发布会的规模显然小不了。
  视线扫过会场，袁洋不由为蜜蜂的大手笔感到咋舌，“这可不像是蜜蜂的作风呀！”
  “时代不一样了，”王山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看着来的人多，其实大部分都是报纸记者和网红。报纸衰落、网红量多，这些人的出场费其实没多少。”
  去服务台领取了会务装备，两人连忙找地方坐下。
  发布会还未开始，袁洋低头打量起刚领到的袋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既有NexT2头显、体感追踪手环、带自拍灯的云台摄像头，也有饮料、纸巾、便签本。头显事后需要归还，其他却都是赠品。
  除了这些，袋子里还有一本白色硬壳书籍，打开却是历数经典折叠手机的全彩画册。
  王山同样看到了这本画册，当即沉肩撞了他一下，“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
  蜜蜂专门总结归纳折叠手机发展史，显然是在暗示将要推出一款折叠手机，有很大概率是折叠屏手机。
  后者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还是嘴硬道：“也可能是翻盖手机。”
  “嘿！这话说的，你自己信么？”得意地看了无话可说的某人，王山掏出笔记本放膝头，开始码起了直播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