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柳氏的眼泪
  偏院。
  这里是沈府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屋子破烂不堪，只剩下几件家具，柳氏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紧咳不已。
  一想到沈云素被云氏带走已经一日未归，心中更是难受，这一来忧思上头，更是紧咳不已。
  沈心傲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心中猛然一动，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柳氏的场景，年少风流，和一群大人出去饮酒作乐，偏生那日就去了京城的第一烟花之地——花梦楼。
  花梦楼那日正在拍卖刚刚出来接客的女子。
  柳氏便是其中一人，她低垂着眉眼，身上一袭浅草色的水田小夹袄，轻轻柔柔得站在那里，眼眸里似乎还有泪水，像是一抹烟，突然就笼进了他的心里。
  他年少成名，一路走来更是风雨无阻，加上娶了云家的女儿更是平步青云，对于情爱之事本就顺其自然，那是第一次他做了冲动的事情。
  当即不顾反对直接将柳氏纳了回去，云氏不喜，他自然知道。
  只是柳氏温婉如水，和云氏的泼辣不一样，每日到她的院子里她就悄然准备好了一切，只默默地陪伴着自己，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一来，沈心傲只觉得找到了心灵的归属。
  在柳氏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云氏与柳氏之间的事情不是不知，自己和云氏争吵过几次，云氏对柳氏便更加变本加厉。
  那时候，他正在紧要关头，后院之事他向来十分厌烦，他年少成名，心中极有抱负，而这一切其实也都需要云家的支持，加上那时皇上提拔了一个公正严明的御史大夫，那御史大夫惯是喜欢抓住他们的后院之事来做文章，倒是许多官员都被罚俸降职了。
  这一来，去柳氏的日子便少了。
  可是她似乎依旧是一个港湾，沈心傲会悄然得从她的院子里经过，他也知道她在等自己。
  后来，他已然是二品大员，心高气傲。
  儿女成群自然便是他的心头好，对几个儿女的学业自然也抓了起来，那时他也是极其喜欢三女儿沈云素的，乖巧懂事，从来都不曾有过多的要求，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你的时候，总是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柳氏的情景。
  “素儿，素儿，是你么？”
  柳氏听见脚步声，急忙出声，这一来，更是坚持不住紧咳出来。
  沈心傲从思绪中走出来，目光严肃起来，直接大踏步走了进去。
  柳氏已经从床上翻落下来，脸色苍白，两鬓竟然有了霜色，沈心傲心中有一丝不是滋味。
  “素儿，你回来就好。”
  柳氏不曾抬眼，还以为是沈云素回来了，只轻声问道，“母亲可有为难你？不要怪母亲，她也不容易。都是娘亲的错。”
  柳氏低声说着，这才发现身边的人未曾出声，立即撑起身子来。
  眼眸陡然放大。
  八年了，她已经八年都未曾见到他的面了。
  这八年里，她也曾幻想过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的见面。
  柳氏深深低着头，轻声说道，“老爷吉祥。”
  沈心傲心下微动，只轻轻就将柳氏扶到了床上，轻声问道，“身子可好了些？”
  柳氏心中微动，只掩唇轻咳，“妾身无碍。”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好好休息，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沈心傲在柳氏的床边坐着，轻轻得看着柳氏，柳氏的眼角陡然落下几滴眼泪来，“老爷，求求你绕过素儿吧，素儿是无辜的。她是老爷您的孩子。”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只感觉沈心傲整个人的身上都带上了一股子凌厉之气。
  他如今贵为当朝丞相，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气势可是柳氏可比，柳氏只觉得心中黯然，急忙爬起来牵住了沈心傲的衣袖，“老爷，素儿是无辜的。求求你……“
  “我自由定夺，无需你操心。”
  说完，沈心傲直接站起身来，却是居高临下得看着柳氏，“只是不知你何时有了那般的本事攀上了皇后的髙枝呢？”
  皇后？
  柳氏哪里听过皇后的名号，只急忙磕头说道，“老爷误会了，臣妾从未出过偏院，哪里知道皇后。更何况是和皇后有关系了。”
  沈心傲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他自从看了沈云素的文章，本也想着自己要多观察一下沈云素的，只是这厢自己还没有开始，那厢皇后就找自己谈了话，旁1;148471591054062敲侧击说起了柳氏。
  在他印象里，皇后和柳氏断然是不会有任何关系的，如今看来，柳氏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难道是沈云素？
  他心中一动，却又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沈云素再也本事，也攀不上皇后那根髙枝，只是自己倒是小看了自己这个小女儿，看来倒是要好好关心关心了。
  “行了，你起来吧。”
  沈心傲一挥手，“你先躺着吧，我去看看云素。没事儿，待会儿会有大夫来给你看病。”
  这厢沈心傲刚从偏院出来，那厢云氏已经将沈云素带到了云香苑。
  “母亲吉祥。”
  沈云素低身行礼，礼貌而又周全，却未曾想到云氏对此视而不见。
  “听周氏说昨夜柴房里出了毒蛇？还是你打死的？”
  沈云素低声应道，“是。女儿正在休息，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两条毒蛇，女儿为了保命，确实是将毒蛇打死了。”
  沈云素轻描淡写地说道，而这厢沈青璃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沈云素不一样了，之前的沈云素哪里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而且她怎么敢打死毒蛇？可是这个沈云素不仅是敢怒瞪着自己，敢在水中对自己下杀手，竟然还敢出手打蛇。若是没有记错，她本身最怕的就是毒蛇。
  “辛苦你了。”
  云氏轻轻说道，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得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周妈妈挥了挥手。
  “还不将三小姐扶起来？难道三小姐身子虚软了，你也身子虚软了？”
  云氏一声厉喝，周妈妈立即上前将沈云素扶了起来。
  “三小姐，请坐。”
  这边儿周妈妈给沈云素端了椅子，让沈云素坐下，而那厢云氏又问道，“周妈妈，可查到那毒蛇是怎么回事儿？”
  “查到了。昨日厨房的李妈妈让人准备了两条毒蛇，本事为了少爷准备的，却未曾想到那蛇竟然跑了。”
  “传令下去，罚李妈妈一个月的月银。重责十大板，幸好云素没事儿。云素，你看母亲的处理如何？”
  “谢母亲为云素讨回公道。”沈云素低头行礼只是谁也没有看见她眼眸深处的恨意。
  “母亲，云素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云素接着说道，“昨日双儿说女儿与人私通，女儿想要和双儿再对峙一番。”
  “周妈妈，去将双儿带来。”
  周妈妈暗自抚额，昨夜的事情之后，周妈妈对沈云素已经是奉若神明了，哪里还真的敢去找双儿来对峙，这件事情本就是她搞出来的，沈祁安那里得到的消息，若是被沈云素知道了，只怕是自己要少层皮。
  她轻轻抬眼看了看沈云素。
  沈云素依旧云淡风轻得坐在那里，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丝毫的不满。
  她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去。
  若是沈祁安没有说错，应该就是周妈妈在沈祁安那里得到的消息，随后周妈妈告诉了云氏或者沈青璃，她们才想出了这个主意，否则依着周妈妈的胆子也是做不出来这些事情的。
  “周妈妈，你还不去！”
  云氏低喝一声，周妈妈的身子微微颤抖了几下，这才连滚带爬得出去了。
  …………
  “祁定，这是谁的文章？”
  书院里，慕天熵随意翻看着沈祁定的书籍，却发现在沈祁定的书本中夹杂着另外一个人字迹的文章。
  那字力透纸背，笔锋若剑，但是若细看之下竟然与自己的字迹有几分相像。
  慕天熵紧盯着，却是越看越心惊。
  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而这厢沈祁定本就没有料到慕天熵会看到这样的文章，心中更是惊疑，父亲说过，这般的说辞颇为大逆不道，不能让皇家的人看到。
  可是慕天南看到了，现在慕天熵也看到了。
  “这是……”
  “沈云素便是你那三妹吧？”
  慕天熵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虽跪伏在地上，但是却脊背挺直，明明自己未曾见过那个女子，那个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偏生十分复杂。
  是忧伤，是悲愤，更是怨恨和不甘心。
  可是慕天熵着实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那个女子的。
  “是，云素是三妹。”
  慕天熵轻轻得念着上面得文字，随即说道，“未曾想到祁定竟然还有一个这般厉害的三妹，只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字迹竟然这般凌厉，想来不是好事儿呢。”
  慕天熵这般说着，沈祁定却悄然得将文章拿回来收好，“只不过是小女子的鄙陋之见，入不得三皇子的眼。”
  “不知道祁定可否引荐我认识一下你的三妹呢？”
  沈祁定的眼眸微微一深。
  太子慕天南看见这个文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色，是诧异，是惊艳，更是求贤若渴。
  沈祁定的心微微一颤，却是微笑着说道，“三皇子，您说笑了。三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若是与三皇子见面定会引起其他的误会，您说呢？”
  慕天熵也没有否定，只双手轻轻叩击着桌面。
  “不知道她师从何人呢？”
  慕天熵紧盯着沈祁定，沈祁定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沈家只有一个学院，但是三妹却未曾出过门，倒也谈不上师从何人，只是柳姨娘颇会诗文，或许是柳姨娘的教导。
  “看来柳姨娘也是一个奇女子，当真不知道祁定家里是这般卧虎藏龙呢。”
  慕天熵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着自己手中的扇子。
  “三皇子说笑了。”
  沈祁定一边否定着，一边将慕天熵朝外间引去。
  沈祁定与几个皇子本就年龄相仿，加上文老夫子的缘故，便也是经常交流，所以也没有任何生疏感。
  只是沈祁定和太子慕天南的关系更偏好一些。
  而此时慕天熵却在想着沈云素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