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妲己越来越觉得摸不清这个飞华仙尊的底来, 严霜的记忆里，她的师尊是个冷清的剑修大能，虽然活了上千年，但人情世故半点不通，比她还不如。
  不知道她是不是基本没有见过这位飞华仙尊和其他人相处的情景, 妲己觉得严霜的记忆一点都不靠谱, 随随便便就让女弟子住进自己的洞府里, 一日要过来探看三次，她也从没见过这位飞华仙尊有勤勉练剑的时候, 白日里琢磨着掌膳酿酒, 夜里在洞府外弹琴吹箫，简直就像是个风流的浪子。
  若只有这样, 妲己乐得和他周旋, 谁叫他实力又强，还生了一张好看的脸, 寻常的女子怕惹了浪子，日后伤心懊悔, 她却是没什么好怕的，不说勾不勾得了浪子回头, 就是始乱终弃, 还不知道是谁弃谁，真正让她忌惮的，是她压根看不透这人的修为。
  修仙之人修炼到极致, 举重若轻，虽身有万钧之力，踏水而行却不留痕，天道之下，修仙之人能做到的极致就是藏锋于内，而非这人所展露出来的，凡人一般空空荡荡，就像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直觉告诉她，这大约是她遇见过的实力最强的人，然而这并不能让她退缩，反倒让她升起一股灼灼的热意，狐狸是天生慕强的物种，然而狐狸的慕强却和寻常人不一样，不求庇护不求依托，同强者一夕欢好，这本身就是值得去冒险的事情。
  妲己试探了几次，发觉这位飞华仙尊并不会拒绝她的示好，相反，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十分有深意，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直到身上的伤势好全，没有理由再留在落英峰，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叫住了一身翠羽青锦的云翎。
  “徒儿夜观天象，发觉明日是晴月之夜，品酒弈棋最宜，恰巧小寒峰已收拾出来，不知师尊可否赏脸一会？”
  绝艳出尘的面容上带起丝丝缕缕的红晕，素白衣裳的少女似乎有些不安，但漂亮的眸子仍旧勇敢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只是到底有些羞涩，见他没有回话，少女轻轻地咬了一下唇瓣。
  云翎咽下了“你伤势还需调养三月”的话，淡声说道：“备下棋盘便可，为师这里佳酿甚多。”
  黑眸微眯，即便过去了一个元会，他也还记得那让他噎喉堵心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皈依酒”和“小寒酒”，不着痕迹地收敛了周遭波动的灵气，他面色淡然。
  妲己连忙应下，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却又强撑着冷艳的表象，转身一步步离了云翎的视线。
  V384在小寒峰等了足足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等到妲己活着回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把就要扑进她的怀里，却陡然在半空中僵住，迅速地转了一个方向把自己砸在地上，妲己不明所以要把它捡起来，却见玉做的小人儿哭成了泪人儿，机械的声音都在打着颤。
  【别别别别别别过来！你身上都是好好好好好好可怕的气息……我很好，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好！】
  V384打着颤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好，它原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然后就把自己缩在了被窝里，抱着它的小包裹瑟瑟发抖起来。
  妲己几次想跟它说话，都被它尖叫着避让开了，看起来很有一种程序混乱的失常感，妲己无奈，只好离了三步远，发誓不再碰它，V384这才停止颤抖，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很害怕她突然过来咬它一口似的。
  V384解释不清现在的情况，真要让它说云翎可怕在哪里，它也迷茫，但本能就是告诉它，这个男人很危险很危险，危险到多看它一眼，都可能把它看爆裂！
  妲己只好不去管它，从严霜的洞府里寻摸出一套石制的棋盘，安放到了小寒峰的后山棋台处，时间还早，她又去宗门里用贡献点换了些灵果点心，都是最普通的样式，摆着好看而已。
  按照严霜的身份，本不该这么穷才对，可惜的是她跟了一个常年不出门的剑修师尊，除了宗门每年下发的补贴，基本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灵石进账，这些日子她一直吃住在落英峰，倒是一时忘记了这点。
  云翎来时，天刚擦黑，只有一轮浅薄到透明的月亮挂在半亮不亮的天空上，他穿了一身金边花绣的锦衣，墨发束在明玉雕云纹的发冠里，手里提着两坛刚刚拍去封泥的酒，清俊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局促来。
  ——如果他周遭的地面上没有一圈又一圈反复踏出的脚印的话。
  妲己接过酒坛，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云翎递给她的第一坛酒，正要倒满酒壶，忽然闻见一阵几乎让人眩晕的奇异酒香，她的神志有一瞬间的模糊，手里的酒坛差点被打翻，云翎抬手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小心一些。”
  少女的面上带起一丝红晕，却不像是含羞，反倒是酒醉熏染出的酒意，云翎失笑，抬手点了一下妲己的额心，妲己顿时感觉到一阵清明从灵台蔓延开去。
  倒满酒壶，先给云翎斟上，再给自己倒了半盏，妲己的面上这下是真带了些好奇之色了，“师尊，这是什么酒？怎么连香气都这么醉人的。”
  “此酒名为……”云翎顿了顿，低声道：“凡心。”
  妲己起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在她眸子里绽开，宛若天上的银河潺潺。
  凡心入口即烧喉，还不及细品，一股强烈的酒香立刻升腾而起，直入灵台，热烈地仿佛三月桃花盛开，酒香过后，便是清冽的酒意在唇舌间交缠，一口饮下，心头似乎莫名也被这酒烧灼得跳动起来。
  说来也怪，明明酒香就能让人微醺，半盏下去倒是没再有什么了，妲己的眼睛亮晶晶的，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云翎并不拦她，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良久，缓出一口气，轻声说道：“这坛凡心，是我为你酿的。”
  妲己半眯着眸子看着他，唇角笑意浅浅，似乎早就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云翎顿了顿，又道：“霜儿，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这话说得实在直白，妲己眨了眨眼睛，突然身子前倾，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坐回去的时候，脸颊上泛起薄红，面上却还是维持着那副冷艳的神色，别开了视线。
  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她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云翎低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妲己的发顶，语气十分温柔，“天地为证，圣人在上，你今日既然答应了我，日后就不会再有改口的机会，如此，你也愿意吗？”
  妲己脸颊上泛着红晕，点了一下头，月下看美人，即便只有三分颜色也成了十分，更何况原本就是十分的颜色，她忍不住一下扑进了云翎的怀里，借着酒意低喃几声，在云翎侧耳来听的时候，一口吻上了他的耳廓。
  云翎的耳朵顿时红了，他轻咳一声，不自在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周围，语气渐低，“我送你回……我们还是先回去，嗯，不行，别……地上凉，我带了枕席……”
  妲己轻轻拉扯开了云翎的衣襟，吻上了他的唇，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云翎清俊的脸庞上满是红晕，喘息了两下，原本推拒的手动作逐渐轻缓下去，渐渐下滑，解开了妲己的腰带。
  小寒峰后山枝繁叶茂，微风轻拂树冠，发出沙沙的声音，掩盖住了底下轻微的暧昧声响。
  妲己抱着云翎的肩背，面上红晕浅浅，有些得意地想，道侣是神魂上的契约，她才不要结什么道侣，至于什么天地为证的话，都是男人哄骗小姑娘用的罢了。
  云翎低眼轻吻妲己面颊，有些心虚地想，自己给自己做媒证，应该不算骗人。
  今夜的小寒峰，也是暖意融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