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进客厅前换了鞋子，千叶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厨房里传来煮东西的声音。
  千叶先上了楼将圣遗物放进□□的保险盒里，下楼直奔厨房。
  “大嫂，是不是做好吃的给我呀？”
  千叶的声音甜甜的，只是在厨房里煮东西的并不是克劳蒂亚。
  千叶原本想亲吻对方脸颊的动作迟疑了下，下意识变成拥抱，小脑袋蹭着言峰绮礼的胳膊，望着锅里的麻婆豆腐，嗅了嗅。
  “好香啊。”
  家里的言峰绮礼比在外头随意了些，过于古板的黑色教服被换下，公寓里装了暖气，穿了黑色的羊毛衫，胸前挂着十字架。
  胳膊上多出个小家伙，言峰绮礼默默将拿勺子的手换成另一只手，舀了半勺豆腐轻轻吹了吹，热气被吹散，待不烫了才放至千叶唇边。
  “尝尝。”
  言峰绮礼最爱的食物就是麻婆豆腐，其本人的厨艺也是非常棒的。
  千叶以前不觉得麻婆豆腐有多好吃，可自己当时年纪小，被哥哥饲养，偏偏哥哥最爱做各式各样的麻婆豆腐，被辣的吐了又吐，久而久之也就吐习惯了。
  言峰绮礼一向宠爱千叶，但唯独麻婆豆腐这里，不论千叶怎么耍赖撒娇，最后都会被言峰哥哥哄着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千叶含住勺子，将半勺豆腐全都咬进嘴里，红色的酱料把千叶粉色的唇刺激的通红，眼眶也泛起了泪花，急切的打开冰箱找水喝。
  “好辣！哥哥你放了多少辣椒？”
  言峰绮礼看了眼千叶，舀了一勺自己尝了尝，不觉得有多辣，视线从妹妹微张的唇瓣上掠过，沉思：“最近口味重了些。”
  “啊！这是前几天刚买的吧！居然就剩下一点点了！”
  千叶从橱柜里找出了辣椒粉罐子，晃了晃。
  “千叶你太夸张了，麻婆豆腐的重点就是辣，不辣就不叫麻婆豆腐了。”
  言峰绮礼又舀了一勺吃了下去，义正言辞：“自从你读国中开始就很少回家里吃饭，不习惯麻婆豆腐的辣，乍一吃自然觉得受不了，以后每天都吃一碗麻婆豆腐。”
  哥哥一提到麻婆豆腐整个人都不再死板了，反而精神的很，说的好有道理，千叶开始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习惯辣味才会这样。
  但不论哥哥说的有没有道理，如果今晚的晚饭是超辣级别的麻婆豆腐，她一定会拉肚子的！
  “大嫂呢？我想吃嫂子做的菜。”
  言峰绮礼将麻婆豆腐装在盘子里，一片红艳艳，在上头又撒了些切碎的香菜。
  “她病了，在休息。”
  克劳蒂亚经常生病，怀了孕的女人还整日忧心发愁，病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大嫂怎么又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言峰绮礼摸了摸千叶的头，棕黑的眼眸静谧平和：“没事，最近天不好，她又喜欢看雪，出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感冒了。”
  “嗯。”
  “过来吃饭。”
  千叶顿时苦了脸，磨磨蹭蹭的到餐桌边，望着一大碗的麻婆豆腐，感觉自己的胃在隐隐作痛。
  “东西我已经放盒子里了，哥哥你有空拿回教会吧。”
  千叶试图转移话题。
  “过几天你回日本开学，顺便带回去，正好和父亲谈一谈。”
  以往以为千叶的体质修行魔力得不偿失，但如今千叶暴露了体术，自然躲不过言峰璃正的求才心切。
  千叶倒不觉得排斥，毕竟杀手这职业对千叶并不陌生。
  只不过听言峰绮礼话里的意思，他们似乎不和千叶一起回日本。
  千叶询问出口，言峰绮礼的面容有一瞬的波动，就像平静的镜面被陡然掀起了一丝丝涟漪，那张冷静死板的脸，也格外鲜明了起来。
  “克劳蒂亚会在德国待产。”
  言峰绮礼已经吃了半碗的麻婆豆腐，舌尖味蕾的美味让人心情愉悦，言峰绮礼将自己内心愉悦的波动归结于麻婆豆腐上。
  克劳蒂亚是个执着的女人，她要治愈言峰绮礼，言峰绮礼也异常配合她，他期待克劳蒂亚努力这么长时间所造就的结果，为那个结果，言峰绮礼愿意等一段时间。
  “哥哥和大嫂真恩爱，如果大嫂身体不这么糟糕，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千叶由衷祝福着。
  言峰绮礼不赞同也不反对千叶的评价，他纵容似的又给千叶盛了半碗麻婆豆腐，似没看见千叶苦瓜似的小脸。
  “我们一直是幸福的。”
  言峰绮礼喟叹道。
  当晚，千叶就拉肚子了，哥哥说的对，千叶已经很久没吃过哥哥做的麻婆豆腐了，他不会是报复的吧？千叶捂着肚子怀疑着。
  一直到回日本那天，克劳蒂亚的病都没好，千叶临走时去看了看她，她有些瘦了，靠在床头，柔软的白发垂在耳侧，包裹着绷带的手臂怜爱的顺了顺千叶的头发。
  “我身体不好，就不送你了。”
  “嗯，哥哥送我的。”
  克劳蒂亚意料中的神情，轻笑：“对绮礼来说，他最爱最重视的人就是千叶了。”
  沉默片刻，克劳蒂亚道：“千叶，你很聪明，你应该知道的。”
  “嗯？”
  “绮礼并不爱我。”
  千叶呐呐的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这个身体虚弱的女人仿佛说重一句话就能摧毁她似的。
  但克劳蒂亚的内心却坚韧的和脆弱的外表不同。
  她越是了解言峰绮礼，越想治愈他矫正他，也越感到绝望叹息。
  也许这世上唯一能治愈言峰绮礼的只有他的妹妹，然而这世上唯一能给予言峰绮礼那不正常悖德情感的也是言峰千叶。
  如此矛盾，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博弈。
  更何况，这孩子还一无所知。
  她眼中的哥哥大概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吧。
  “不论发生什么事，别和你哥哥生分了，他很喜欢你，你有空多陪陪他。”
  千叶点点头，和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回到日本，千叶果然被言峰璃正格外“照顾”了一番，未免露馅，千叶只好将自己的体术端锅甩给了一个去年就一赏金猎人猎杀的一个魔术师家族。
  那家族最擅长改造人体，妄图制造出人间兵器，可惜刚开始实验不久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父亲总是格外重视哥哥，对我经常不闻不问，如果父亲是因为千叶的体质放弃了千叶，既然魔术上千叶不能为父亲分忧，至少体术上，千叶不能拖言峰家的后腿。”
  不知千叶这番话是不是戳中了言峰璃正的愧疚，他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上，转而着重培养千叶。
  但他并不想千叶走上她哥哥的道路，女孩子家家的一身血腥总归是不太好，言峰璃正逐渐将第八秘迹会的事项交给千叶尝试着去处理。
  然后出乎意料的发现，圣遗物的收集成果，很不错。
  只是让言峰璃正有些头疼的是，这孩子是不是跟着言峰绮礼后头学了些代行者的风格，能杀人解决的事就绝不废话。
  不过他也永远猜不到了，千叶做任务的模式已经成功切换到揍敌客模式了。
  就这样逐渐度过了开学典礼，明日熏知道千叶假期去了德国，整天缠着她说说德国的风土人情，好吃的好玩的。
  一开始还好，但到后来明日熏发现千叶总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了？”
  千叶咬着吸管，脑袋一点一点的，半个肩膀靠在甜品店的橱窗旁。
  “有点困……”
  明日熏顿时不敢让千叶费神了，把杯子里的奶茶喝了干净，起身拖着千叶起来。
  “困了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睡，会感冒着凉的！”
  明日熏嘟囔着：“你最近晚上熬夜玩游戏还是看了？严重睡眠不足的脸色，不过以你的性子估计看的也只有学习资料了，才开学呢，就这么用功，让我这种学渣脸皮子放哪儿放啊！”
  明日熏喋喋不休的说着，话语戛然而止，愣愣望着千叶。
  处于半梦半醒间，一直含笑柔软的眼眸此时像浸染了森林的雾气，水雾朦胧，靠的近了，千叶身上暖暖的糖果香让人心醉，脑袋微微侧着靠在明日熏的肩膀上，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脆弱漂亮。
  真是可爱的犯规啊，如果她是男生大概喜欢的也是这种女孩子吧。
  “你要真在外头睡着了，第二天指不定在哪醒呢。”明日熏嘟囔着，“现在的怪大叔啊，最喜欢你这种长得漂亮又身娇体软易推倒的萝莉了。”
  明日熏一直说这话，千叶也稍微清醒了些，不过明日熏身上实在柔软舒服，千叶干脆直接靠在她身上。
  “熏，拜托了，送我回家嘛。”
  明日熏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尤其在看着千叶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会儿又要睡着了之后，嘴角一抽。
  “你是八百年没睡觉了？”
  明日熏从千叶书包里翻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她哥，下一秒手机就被一只手拿走了。
  是个黑发黑眸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的男人，而且长得好看，明日熏的气顿时消了。
  “我是千叶的叔叔，顺路送她回去。”
  卫宫切嗣弯腰欲抱起千叶。
  在明日熏怀里的千叶察觉陌生气息的靠近，下意识反抗，也不知卫宫切嗣做了什么，千叶忽然整个人软了下去，彻底睡熟了，成功被卫宫切嗣抱在怀里。
  她很轻，身体也软的不可思议。
  卫宫切嗣在那日之后调查过千叶，但这个孩子的身份被谁刻意隐藏了，只能查探出这孩子是最近新起的一个杀手，似乎受雇于教会。
  但看她的穿着，还是个学生。
  卫宫切嗣很贴心的给明日熏买了单，抱着千叶将她放在后座，上车时透过窗户看到明日熏担忧的神色，她倒是有个好朋友，只是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一旦知道她是个双手血腥的刽子手，再深刻的感情也会出现裂痕。
  大部分人拥有的只是昙花一现的炙热，这个世界总是看不得人类太幸福的。
  车内开了暖气，窗外是冬日凌冽的寒风，卫宫切嗣将车开到一处无人烟的郊外就停了下来。
  他静静等待着千叶醒来，在此期间，他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大箱子，在千叶醒来之前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
  包括千叶的魔术回路。
  出乎意料，在上次对战中，千叶并没有使用魔力，体术居多，一般杀手侧重于体术，大都是魔术方面欠缺，体术弥补。
  卫宫切嗣也是如此推断，以为千叶魔术修行一般，但她的体内却有27条魔术回路，和“普通”根本沾不到边。
  还是她的“监管人”根本没有教她如何使用魔术？
  如此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个杀人的武器确实不需要学太多东西，太过强大更容易叛逆。
  “唔——”
  卫宫切嗣的注意力下意识落在千叶微张合的唇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天雪地上这丫头唇瓣的味道。
  甜甜的，很软。
  “你是谁……？”
  迷蒙着睁开眼的千叶揉了揉眉心，脑袋昏沉的厉害，视线里那抹黑影越来越清晰，直至看到那张沉静的脸，千叶懵了片刻。
  “你……你……”
  千叶呐呐道，求生本能让她立即要下车，然而车门被锁，卫宫切嗣充满桎梏的大手已经抓住了千叶的胳膊。
  “看来你还认得我。”
  千叶小脸吓得惨白，本就睡眠不足导致虚弱的面庞，此时怯生生的模样更加柔弱可怜，她从卫宫切嗣的手里挣扎了两下，哭吟着：“放开我，圣遗物不在我身上。”
  小姑娘的力气总归是没用成年男人力气大，这几日又忙着第八秘迹会的事，两三天没合眼身体情况很差，力气根本使不上来。
  千叶根本打不过他。
  认清这一点，千叶也不挣扎了，可怜又乖巧的缩在角落，睁着大眼睛不安的望着卫宫切嗣。
  那幼崽似的眼神让卫宫切嗣的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世界越黑暗，卫宫切嗣对柔软纯白的事物越喜爱，望着千叶防备的姿态，卫宫切嗣稍微远离她一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粉色包装纸的糖果，摊在手心，递给千叶。
  那是双有些粗糙的手，从茧的位置分布，能看出这个男人他擅长用枪。
  枪？
  他近战很厉害，居然最擅长的还是远程攻击？
  “糖，给我的？”
  “嗯，伊莉雅也很喜欢吃这种味道。”
  千叶犹疑打量着卫宫切嗣，对方神色未变，摊开在千叶面前的手也不曾收回。
  卫宫切嗣静静望着她，看着她踌躇犹豫，那双猫儿似的大眼睛时不时瞄向他手里的糖。
  这似乎是场持久战，卫宫切嗣也不嫌手酸，直至那只莹润玉白的手试探的触碰他的指尖。
  温热柔软的触觉从指尖蔓延，让卫宫切嗣生出了想攥住这只手的念头，可这念头刚一闪而过，手心里的糖已经被拿走了。
  剥开糖纸，含进嘴巴里，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
  女孩警惕的神色渐渐被甜甜的味道软化。
  连眼睛也似承载了星辰似的亮晶晶的。
  “好好吃……”
  意外的很好哄。
  千叶对于甜食是无法抵抗的喜爱，卫宫切嗣见她喜欢，便把剩下的糖果都给她了，全都是千叶没吃过的糖果，一是沉静在甜食轰炸圈的千叶也没注意到卫宫切嗣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头，她的脸颊，她的脖颈。
  仿佛这样亲密的接触，自己充满悲伤绝望的人生就能沾染到一些温暖似的。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哥哥和大嫂都在德国，父亲经常住在教会不回来，家里只有千叶一个人。
  卫宫切嗣将千叶送回了家，所幸千叶那被甜食迷惑了的小脑袋里还残存一丝清醒，并没告诉他具体地址，只让在一个路口下车。
  那个孩子仿佛下了车接触了冷空气才反应过来两人是敌人关系，紧绷着脸道：“就算你给我糖，我也没有圣遗物给你的！利诱是没用的！但是我也不会把糖还给你的！”
  说完，板着一张小脸，怀里紧紧抱着一堆糖果小跑着离开卫宫切嗣的视线。
  很可爱。
  卫宫切嗣站在原地许久，望着千叶的身影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