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7号牌
作者:
楚囚 更新:2022-10-27 00:22
从张德福的举动中,众人也明白了一点,——原来范宁也要钱啊。
借钱给他比借粮划算啊!
因为钱本身并不会涨价嘛。
可粮食一直在涨啊,估计明天一早起来就发现每斗米卖到三十五文四十文的了!要是再过几天,恐怕是有钱也买不着粮食了吧?
想到此,又有人幸灾乐祸起来,“范宁在上次拍卖会中捞了不少钱吧?问题是,他现在还能买到平价的粮食吗?就算隔壁郡县也不行吧!”
多数的人还在观望之中,但也有十多人以刘穆之和张德福为楷模,陆陆续续地同意了借钱给范宁。
可十多人放在一百多人中,这个比例实在是太小了。
众人都知,给范宁借钱借粮基本属于肉包子打狗,所以他们大多数想的,还是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主意。
尽管范宁竖起的是救济灾民的大旗,可在座的就不是民吗?他凭什么为了灾民而勉强这儿的民?
坐于厅子中间的一小撮人,此时正在低声商议如何抵制范宁强借的事,他们的音量也渐渐大了起来,显然是要和范宁撕破脸了。
范宁看着这些人满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由皱起眉来。
终于有人站起身,先是向范宁施了一礼,而后咄咄逼人道,“请问明公,您刚才口口声声说如果灾民蜂拥而来,每人就需要一石粮食,所以需要三万石粮食什么的;可据小人的可靠消息,下面的郡县并没有灾民啊!您在此大讲‘狼来了’的故事,就不担心失去我们的信任吗?!”
向范宁责问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大胖子,他皮肤白皙,声音尖利,说话时吐沫星子四下飞散,实在是讨厌已极。
实际上,这胖子所质问范宁的问题并非范宁所言,而是范二刚才说出来的,他这么做似乎有乱扣帽子之嫌,但范宁和范二显然是一体的。
这胖子的责问,顿时让刚才还窃窃私语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这一刻,厅内的一众商贾都将目光聚齐到了他的身上,实在没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他今儿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向范宁问出了这么尖锐的问题。
可他能够在这种时候站起来,又是众人喜闻乐见的,他在这一刻显然成了众人的希望。
众人又看向范宁,都不由想到,“也不知范宁能否顶得住压力,如果不行的话,咱们便可以此为由给他借粮了。”
范宁注目着这个胖子,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是做什么买卖的,叫什么?”
胖子不卑不亢地答道,“小人是唐家米铺的少东家,行三。”
范宁点点头,“原来是唐家三少,失敬了。那么我问你,你家米铺的米现在一斗卖到多少,你觉得这样的米价是正常的吗?”
唐三少重重哼一声,“小的就是觉得您的算法有问题,实在是太危言耸听了!”
范宁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是不是想说,我扯出这么大一个谎来,是为了贪墨你们的粮食,是这意思吗?”
“小人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对使君的说法有所怀疑.......”唐三少的气势被范宁一压,顿时就弱了下来。
“行,你不是要说法吗?那本官就给你一个说法。”范宁忽然微笑起来,随即给了站在门口的曹洗说道,“这唐三少想要一个说法,你以为如何?”
曹洗会意,向范宁点了点头后,便掀帘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此前曹洗所说的早有所备之语还真不是盖的,随着他的一声招呼,很快就有十二个夹枪带棒的士卒,分别从前后门冲入了厅中。
曹洗一指唐三少,随后便有四人直接走了过去。
在众人的惊愕声中,他们出手抓住了唐三少的衣领。
可怜他实在是太胖了些,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拖了一个够坑屎,就此想要赖在地上;曹洗却哪能让他得逞?直接就用刀柄在他后背上砸了一下。
唐三少痛得一声高呼,几个士卒却凶神恶煞地一拥而上,将之拖出了门外。
这几个大兵简单粗暴的动作,顿时骇得众人噤若寒蝉,谁还不能看出范宁此举是杀鸡儆猴?
看看唐三少的可怜,再想想自己的坚持,很多人不由后悔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啊!”这些人有了这个认识,当即纷纷叫过那两个托着笔墨的歌姬,开始写起了借条来。
“放开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唐三少的挣扎以及杀猪般的叫声,很快从隔壁大厅传来,让人听了大有毛骨悚然之感。
剩下的人已是兔死狐悲,他们除了同情唐三少之外,便只有一种心思,那就是快速离开此地。
唐三少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刚才拖走他的士卒之一却拿着一张纸返回了厅中,交到范宁手上。
范宁满意地看了看手上的纸,又环视了一眼众人,这才笑着说道,“出人意料啊!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做通了唐三少的思想工作,他竟然出借粮八百石!没说的,他的这份人情我范宁记下了!”
范宁的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谁敢去相信?
但有一天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干净离开此地!
借给他钱粮都只是暂时的,以后要回来就是,如果因此缺个胳膊少个腿,以后朝谁要去?
一众商贾对范宁的喜怒无常避之唯恐不及,纷纷在本子上填上了出借的银钱数量和名姓,随之纷鸡飞狗跳地逃离了第二楼。
剩下的最后一位,却是面白无须的中年汉子,他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小心和忐忑。
看着他迟迟不将笔落下,范宁不由戏谑起来,“你是做什么买卖的,叫什么?如今大家都做了,你还想拖到何时?”
汉子哭丧着脸道,“明公啊,小人是稻花村糕点铺的东家顾阿水,非是小人不愿出借粮食,实是小的现在早已负债累累了啊。”
范宁一愕,“稻花村是城内最大的糕点铺吧?你怎么可能负债累累?你还好意思哭穷?”
顾阿水听了范宁的质问,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抹眼泪边叹道,“小人确有难言之隐,还请使君为小的做主啊。”
范宁向来见不得别人流泪的,何况是顾阿水这么一个大男人?
顾阿水在其他商贾都走了以后才玩这哭穷的戏码,也算是找对了时机。
范宁刚才筹借了不少粮食,心中也算是稳定了许多,此时倒不在乎多听个故事,所以冷言道,“说吧。”
顾阿水终于松了口气,“小人是开糕点铺,是家传的手艺,以前桓中郎任都督时,是夸赞过在下的手艺......”
他娓娓说着自己家族的故事,有辛酸,也有骄傲。
“桓中郎吃了小人的糕点,高兴之余便赏了小人一副墨宝,小人的糕点铺生意从此便开始火爆起来。小的觉着奇怪,便留心观察、多方打听,才知道有很多人买我家糕点,并不是自己吃的,而是作为馈赠亲朋的礼品。”
范二和刘穆之面面相觑起来,想不到人家早就想过用名人的招牌做广告了啊,这比第二楼请王凝之题字要远远早得多啊。
“我们稻花村的糕点,包装精美、用料考究、作法独到,实在是居家旅行,节日庆典,赠送友人的难得佳品.......”
范二听他说得欢实,不由笑了起来,“行了,这大晚上的你还有心思跟我们逗闷子?”
顾阿水也知自己一时忘形,赶紧住了嘴,想了一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而后小人就在糕点的包装上下了功夫,两斤重的糕点,我包装就给他弄个四五斤......”
“你这是来自首的吗?”范二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胖子,他还真有奸商的潜质呢。
这不是活生生的买珠还椟的事例吗?
想想后世的包装,无论是名酒还是名烟,包装盒甚至有比商品本身还要贵的。
而送礼的人为了要面子还就选只能择贵的,不选对的。
买珠还椟,屡见不鲜。
“小人.......小人绝不缺斤短两,糕点是多少,盒子上就写着多少,而且还明码标价;不过,盒子的钱总还是要收的。”顾阿水显然也知范二和范宁的关系,赶紧转头对范宁分辨起来。
“行了,本官不想听你的生意经,本官没那么些时间!”范宁此时也是苦笑不得。
“我家的糕点使用包装盒之后,档次一下就上去了,但拿起来就不太方便了,有些送礼的人也觉得太惹眼;更重要的是,多了这道做盒子的工序后,做糕点的周期也变长了。于是我们的糕点也像第二楼的北京烤鸭一样,——想买稻花村的糕点,先得排队!”
“行了,说重点!”
“自从第二楼搞出了排队号牌这玩意之后,我们稻花村也有了自己的号牌......”
想出发放号牌这个主意,当然是范二无疑,发放号牌也是为了避免排队的人站队的辛劳;这在后世的银行、邮局等需要长时间排队的单位,是很普及的事。
他将这个先进的方法带过来也是为了提高生产力,哪想到这创意竟被稻花村借用了?
问题是,这号牌和你负债累累有半文钱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