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7冉小贱和田小鸡
作者:
楚囚 更新:2022-10-27 00:22
范二虽不喜惹麻烦,但路见不平时尚且拔刀相助,更何况眼前这关乎人命的事?
店掌柜的话说得不伦不类,但范二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又伸手虚扶起他,“既是如此,某便过去看看,某定不会让令郎丧命于此的!”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店掌柜刚才只是急病乱投医,想不到范二一口就答应了自己,所以赶紧又“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咱们在这能救下令郎吗?走吧。”范二苦笑着站了起来。
“是,是,公子请。”店掌柜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后便对范二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即弯着腰出了门,径往街对面而去。
对面猪肉铺的门口已围了三四十人,这些围观者有先来的也有后到的,有自以为得知内情的也有表示自己不明真相的,他们凑在一起自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使得这半条街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名为八卦的气息。
范二出了门口后,感受到的喧闹又与刚才进店时大为不同,对面的铺子里似乎不时还传出两声哀嚎。
这哀嚎听在店掌柜的耳中自是焦急万分,范二亦是随着他的踉踉跄跄加快了脚步。
过了街后,店掌柜立即狐假虎威地叫喊起来,“各位街坊、各位老少爷们,还请借光让一让,我请了这位公子来为我儿主持公道!”
在此围观的多半是附近店铺里做买卖的,他们似乎都明白店掌柜父子的秉性,所以对他的哀求并不以为然,反倒是露出嘲弄的神情。
可他们看到他身后卓然而立、风度翩翩的范二时,却不由自主地挪动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旁边让了让。
范二看着围观的人给自己让了路,当即抱拳拱手对他们表示了感谢,随之昂然而入。
众人从范二的气度上很快就判断出他出身大族,可看到他手抓佩剑时,一时又纠结起来,他们实在没有见过这么不伦不类的出场方式。
尽管如此,刚才还喧闹的猪肉铺门口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也衬出里间传出的哀嚎声更加凄厉。
范二一脚跨入铺子时,便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浑身肌肉虬结的汉子,正将一个店伙计打扮的瘦子死死按在地上。
络腮胡子的拳头,以及躺在地上的瘦子的脸上,早已血肉模糊。
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范二顿时就猜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当即对这暴戾之徒大喝道,“住手!”
络腮胡子听了范二的怒喝,把本欲挥出的拳头收了回来,而后扭头看向门口。
他看着范二如鹤立鸡群一样站于门口时,双眉虽仍紧皱着、眼珠也还是通红的、心中也同时生出了警惕,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按住瘦子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店掌柜三步并作两步抢身跑入屋中,蹲下身来用右手挽起了儿子的脖子,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来。
店掌柜的脸上早已泪眼模糊,口中虽是不断低声咒骂,却没人能听清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络腮胡子并不理会店掌柜父子,只是盯着范二,咄咄逼人道,“你这是要给他们出头?”
范二听了络腮胡子的语声,又仔细看向他的颜面,这才发现他的年龄似乎也不算大;他与甘纯一样,只是长着罕见的满脸大胡子,这才显得老相罢了。
看着这个天生老相,看着这个原本应该暴走却无比冷静的谜一般的少年,范二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闹出人命罢了。”
络腮胡子针锋相对道,“不是他死,就是家父去死,您觉得我会做出什么选择?”
范二正要回答时,店掌柜的却抬起头,指着冉小贱嚷嚷起来,“冉小贱,你这个杀猪佬,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我就不活了。”
店掌柜原想说几句狠话的,说到后面时却被冉小贱扫来的凌厉眼神生生给瞪了回去。
冉小贱?
这都什么破名字啊,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当然是阿仁的想法。
而身为浑身满满都是正义感的五好青年范二,同样不允许冉小贱在自己眼前欺凌弱小,所以摇了摇头道,“兄台言重了吧?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热心观众,只是不想正视淋漓的鲜血而已。除了拼死拼活之外,你们之间的事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吗?”
范二之意,自然是谴责冉小贱刚才的非暴力不合作之举,打打杀杀的,还不如去泡校花呢。下流惠都转行了,你却想在范宁的地盘上杀人放火的,这不是给哥们找不自在吗?
冉小贱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告官吗?不愿跟着走的人是他,所以就是这样了。”
有困难,找衙役,这才对嘛。
听了冉小贱之语,范二终于从他身上找出了一丝正能量,再看向那个不愿跟着他去见官的店掌柜儿子时,却发现他正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店掌柜儿子的脸上早已被擦拭干净,他的面貌与店掌柜有五六分像;范二从他的面相上只能看出他的确是店掌柜的儿子,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范二虽是店掌柜请来的救兵,但也仅限于保证他的儿子不丧命于此而已,他是来主持公道而非是庇护他的。
对两个当事人都有了初步的印象后,范二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围观者,便对冉小贱道,“我和大伙一样,赶到这里主要还是来劝架的,我们都不希望你们闹出人命来。你们若是执意打下去,我也没有什么立场阻拦你们,你们若是想解决问题,为何不将你们的道理摆出来?”
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商量,范二就理所当然地把门口的围观者给代表了,后者并没有任何民主意识,他们甚至为范二的担当纷纷鼓掌叫好。
冉小贱显然不相信范二只是一个纯粹的路人,当即皱起眉来,冷声问,“你是想为我们主持公道?你以为你是谁?”
但凡遇到社么纠纷时,范二会毫无疑问地想到寻求衙门的帮助,但古代的人并不如此;他们遇到难处时,第一时间想起的必是乡老。
乡老特指年过七旬的老人,他们在汉朝时候的特权是得到朝廷认可的,朝廷甚至给乡老赐予权杖,他们可以利用权杖来责打当地的官员。
到了魏晋以后,乡老们的权利当然不可能像汉朝一样恐怖如斯了,但百姓们还是愿意请他们来主持公道,所以冉小贱对范二挑出来主持公道是很不屑一顾的。
他之所以有逆反心理,大概也是因为范二是被店掌柜带进来的原因吧。
范二听了冉小贱的责问后,不由一愕,他是不太想暴露自己身份的,尤其不愿以范宁的名义扯大旗;他至死都不会忘记,当他说出“我的表伯是王中书”后遭遇的尴尬。
但这一次的听众显然与上回不同,官员不吃这一套并不代表老百姓也会这样迂腐。
所以范二哈哈一笑后,便拍着胸脯道,“在下名范逸之,是郡守的侄孙,我这个身份可以听听你们闹矛盾的来龙去脉了吧。”
冉小贱也是很明显的一愕,有些不敢相信地张口问道,“你叫范逸之?就是去年在京城中声名鹊起的范逸之?”
范二实在想不到,身在千里之外的豫章郡杀猪少年也听过自己的声名。
得到这样的信息后,范二对冉小贱又多了一分好感,笑着摇头道,“声名鹊起不敢当,但我去年冬天的确在京城,如果你真的听过范逸之这三个字,那一定就是我。”
冉小贱点点头,“那在下就没什么疑惑了,在下也不是争强好勇之辈,刚才捶打田小鸡,盖因这厮潜入寒舍偷了我的几贯积蓄,还请公子做个见证。”
冉小贱?田小鸡?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啊!
范二心中吐槽一句,总算是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但也不能因为对冉小贱有些好感就听他一面之词不是?
范二对他点点头,转向田小鸡问道,“你叫天小鸡?刚才冉小贱说的你都听到了吗?你有什么说的?”
田小鸡躺在他父亲的怀中,先是点点头,而后又努力地摇摇头。
“恩?也就是说冉小贱没有冤枉你?”范二看着田小鸡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小贱他冤枉我,我本是好意来请他晚上一起吃酒的,他却诬赖我说偷了他的钱!”田小鸡再次摇了摇头,抹着眼泪分辨道。
田小鸡流着泪,衣领和袖子上都是血污,再加之被冉小贱按在地上捶打了半天,身上的衣服也都沾满了泥水和血迹。
又加之他身形瘦弱,此时范二如果能够想到什么形容词的话,那一定是“楚楚可怜”。
田小鸡的辩词刚一说出来,门口自是一片哗然,冉小贱则再次挥起了拳头,显然是被对方的颠倒黑白**给气的。
这可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啊,范二看看冉小贱,再看看田小鸡,顿时就傻眼了。